第59节
谁叫他整日冷着脸,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往外说,让人生气! 姚珍珠心中笃定,重新拿起筷子,对汤圆道:“用圆葱炒些牛rou,添两碗米来。” 汤圆开始炒肥牛盖头,听澜盛了两碗碧粳米,放在托盘上端过来。 牛rou太嫩,片刻就熟透了。 姚珍珠亲自动手,把牛rou和圆葱铺在米饭上,末了倒上浓郁的汤汁。 一碗牛rou盖饭就做好了。 姚珍珠也不吭声,只是取过自己那一碗,把另一碗就那么孤零零扔在托盘上。 听澜无奈地叹了口气,端着盘子给贝有福:“公公,小主亲自做的牛rou盖饭,还请呈给殿下。” 姚珍珠全程就动了一下手,但这盖饭是她做的吗?不是也得是。 贝有福把饭端在李宿面前,李宿还没动筷子,姚珍珠就在那感叹:“真香。” 可不是吗? 牛rou混合圆葱,激发了全部的回甜,热气腾腾的碧粳米裹着汤汁,又散着独一无二的属于米饭的香味。 那是让人舒服的,异常满足的幸福香味。 所有大褚人,所有生活在长河两岸的中原民族,都对米饭有着深刻的情结。 就像此刻,袅袅烟气里,李宿的眉目也跟着软和下来。 他想:我何必跟个小姑娘过不去? 她还小,身子又不好,来了月事肯定不舒坦,我一个大男人,当真没必要较真。 这么想着,在热气腾腾的饭香里,李宿的火气一瞬消散。 两个人开始安静吃牛rou饭。 汤汁裹着米饭,晶晶亮亮,把碧粳米染上动人的光彩。 吃的时候把圆葱拌入其中,用牛rou片裹着米饭放入口中,细细咀嚼,rou纯、米香、葱甜、料足,各种滋味在口中交汇,炸成最美的烟花。 李宿刚刚吃得没滋没味,这会儿却觉得这碗饭异常香甜。 他一口气吃下一整碗,觉得差不多用了七分饱,再抬头时,发现姚珍珠开始吃烤鱿鱼。 这些海产李宿都不喜用,但这鱿鱼用蒜蓉辣酱腌制过,放在烤盘上烤制的时候爆出一阵阵的香味,海产的腥味都被掩盖下去,只留下了鲜。 李宿下意识摸了一下胃,觉得自己还能多吃一点。 他吃饭肯定比姚珍珠含蓄。 姚珍珠吃两口,他依旧将就用上一口,最后吃完饭的时候,李宿难得有点撑。 酒足饭饱,李宿坐在那竟懒得起身。 他身后是条案,眼前是院中明媚的日光。 落雪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满园的清新。 姚珍珠坐在他对面,阳光从她身后袭来,点亮了她耳边的葫芦耳铛。 李宿这才注意到,她每次出现,耳朵上戴着的都是这一对。 他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对姚珍珠道:“不错。” 姚珍珠也起身,颇为乖顺行礼:“谢殿下赏光。” 这会儿再说话,又恢复了往日的心平气和和客气生疏。 李宿觉察到她不再委屈,略微松了口气。 待他回了寝殿,一边更衣净面,一边对贺天来道:“让姑姑给她选几样耳铛,怎么来回来去只有那一副?” 贺天来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小声说:“您是说诏训戴的那对宝葫芦耳铛?” 李宿:“嗯。” 贺天来就笑了:“殿下,那是诏训头回侍寝时殿下赏赐的,当时殿下还说这一对寓意好,又暗含了诏训名讳,很恰当,想必诏训也很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才时常戴着。 李宿净面的手微微一停,末了还是说:“她喜欢珍珠,你就多选几样送过去。” 顿了顿,李宿又补充:“毓庆宫的脸面要紧。” 贺天来觉得好笑,脸上却特别严肃:“臣领命。” ———— 转天就是初三。 姚珍珠今日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再无不适之感,她想着昨日周萱娘递来的消息,中午午睡起来后,就安排着要去御花园。 昨日的落雪虽还堆积在屋顶房檐,但白日已经有了阳光,下午出去走一走,也不会觉得冷。 听澜把那狐狸毛大氅给她取来,又给她换了一双厚底翻毛的鹿皮靴,这才叫了小轿。 姚珍珠抱着手炉上轿,听澜也穿了厚实的袄子,跟在轿子边上。 “今日可有谁去御花园?” 听澜低声道:“奴婢只打听到几个小主要去,旁的主位娘娘倒是没说。” 姚珍珠嗯了一声,估摸着今日御花园的人不会少。 果然,她们还没到御花园,前头就已经停了几顶暖轿。 听澜眼睛尖,立即道:“小主,前头瞧着应当有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和端嫔娘娘。” 姚珍珠点点头:“知道了。” 待轿子到了门口,御花园的守门黄门过来迎,一瞧见是灰顶的轿子,立即收起三分笑。 再一看下轿的是个面生的年轻宫妃,他脸色就更冷峻了。 “这位……小主安好。”黄门拖着嗓音道。 姚珍珠没说话,听澜道:“咱们是毓庆宫姚诏训。” 黄门一听是毓庆宫人,几乎要把不屑摆在脸上。 姚珍珠也不去同他置气。 听澜客客气气道:“小公公,咱们可进了?” 那黄门冷哼一声,又拖着音儿说:“今日来了好些贵人,你们可注意这些,别冲撞了。” 听澜点头:“多谢小公公点拨。” 这小黄门不过是个看门人,虽捧高踩低,却到底不会把人得罪死了。 见听澜很懂事,便也给姚珍珠打了个千:“诏训您请。” 姚珍珠这才进了御花园。 她往常不怎么来御花园,入宫这么些年,过来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最近一次是小年那一日晚间,御花园做赏灯,园子里挂满了宫灯,照耀的夜间如同白昼。 可今日是白日,正是下午阳光明媚时,御花园的一景一物都清晰可见。 冬日里的花草不丰,并不如夏日那般繁茂,然青松郁柏,亭台楼阁,雪景隆隆,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姚珍珠略走了一会儿,就瞧见远处陶然亭中影影绰绰坐了几个绮丽身影。 抬眼观瞧,姚珍珠隐约认出了端嫔娘娘。 这一位她做梦见过许多回,自是不会忘记的。 其他几位贵人各有各的不同,姚珍珠仔细瞧了,才勉强一一认出。 淑妃娘娘身量不高,长得窈窕玲珑,最是温柔婉约,很好辨认。 另外一位德妃娘娘姚珍珠有过一面之缘,倒也能认出来。 除了她们三位娘娘,还有几个婕妤昭仪陪着,这几位姚珍珠就全不认得了。 今日没有宫宴,几位娘娘显然是过来赏景,不是正经宴会,因此没什么顾忌。 姚珍珠跟听澜远远瞧了一会儿就不再继续看下去。 她自然是不能上前凑热闹的。 听澜低声道:“小主,今日肯定有事发生,周姑姑让您前来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到底在何处,又是什么因由。” 姚珍珠却能猜出七八分,她想了想,道:“咱们就在边上溜达,听了动静再去看。” 她话音刚落,由打西边传来一阵热闹。 她跟听澜此刻正在花园中,四周无人,又有树木遮挡,自可以随意张望。 姚珍珠踮脚一看,便看到前方威仪的织金仪架。 姚珍珠略微一惊:“陛下到了。” 听澜也跟着愣住了。 她们做局的时候,只不过想让贤妃娘娘面上无光,可谁能想到,听音动手之人如此心狠,竟一丝脸面都不给贤妃留。 姚珍珠拍了拍听澜的手:“莫慌,我们再看。” 陪着皇帝陛下一起前来御花园的,是去年年末新晋位的庄昭仪。 庄昭仪娘娘今岁刚二十,正是妩媚多情时,皇帝陛下也正宠爱她,因此她这一撒娇,皇帝就陪着她一起来逛御花园。 走着走着,就碰到了几位娘娘。 于是,御花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莺歌燕语,春意nongnong,惹得这两天身体不适心情不愉的皇帝陛下也略开怀,脸上有些许笑意。 姚珍珠跟听澜躲在小花园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德妃娘娘道:“陛下今日难得有空,可要好好赏一赏雪后的御花园。” 淑妃也道:“正是如此,陛下近来实在辛苦,当得松快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