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姚珍珠眼睛一亮:“正好,一并取来再取两个蛋。” 左厢房里一下子就忙活开来。 虽然只有一个小茶炉,但姚珍珠心灵手巧,总能做出新花样来。 她先用小铁锅把花生、核桃、松子都烤干,放在边上的食盒中,然后就从糖罐子里取了一大勺饴糖,用小炉子慢慢熬化。 狭小的屋子里一下子便充满了甜蜜蜜的芬芳。 姚珍珠动了动秀气的鼻子,好似在闻气味:“这糖熬得好。” 她一边说着,手中却不停,把炉子里的炭火略微灭了灭,一边取了两个蛋的蛋白,用几根筷子快速在碗中打发。 姚珍珠是专业练过这个的,打起蛋白霜来又快又稳,好似都没怎么费劲儿,一碗白白嫩嫩的蛋白霜便打好了。 这边打完,另一边小茶炉上的糖浆也开始咕嘟冒泡。 姚珍珠用筷子挑出一小滴,放在冷水里试了试,见火候正好,便把铁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 听澜站在边上,就看她左右开弓,一通行云流水地cao作着,仿佛根本就不需要她帮忙。 姚珍珠却也不会让她闲着。 “听澜,取四个碟子,上面刷一层松子油,然后再取几个碗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琥珀色的糖浆徐徐倒入蛋白霜中。 蛋白霜混合着糖浆开始迅速搅拌在一起,逐渐形成白色的糖霜。 姚珍珠搅拌的速度并不算快,却很有韵律,就看她那么一下一下搅拌着,不多时碗里的糖霜就成型了。 她让听澜在碗中分别放入松子、花生与核桃,然后把糖霜分别倒入,搅拌均匀,取出直接放到平盘上。 她这里没有擀面杖,便用茶杯涂了些松子油,一点一点按压。 听澜很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跟她一起按起来。 姚珍珠把最后剩下的果子全部倒入碗中,最后弄了一块什么都有的糖霜,因为料太足,导致糖偏少,但看着特别扎实。 糖与坚果之间碰撞,带出了浓郁的芬芳,即便现在糖饼还热着,姚珍珠都忍不住使劲摆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入口是浓郁的松子香,又有一丝一缕的甜味,可若是仔细咀嚼,还有蛋白的细腻口感。 咬着吃的时候,是嘎吱嘎吱的,带了那么一种脆,又有一种豁亮,特别舒坦。 含着吃却是另一种滋味,丝丝缕缕的甜杂糅着坚果的芬芳,流入喉咙中,带来了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姚珍珠吃了一块,觉得特别满意:“小厨房的材料好,做出来的糖也好。” 这种新奇吃法,听澜第一次见。 “姑娘,这叫什么?” 姚珍珠顿了顿,她道:“师父说,这叫牛轧糖。” 牛轧糖? 听澜念了半天,才把这三个字念顺:“名儿怎么这么怪?” 姚珍珠很无奈:“我也不知道,我当时问师父,师父不说,只道就叫这个名字。” “不过,”姚珍珠让听澜把用过的锅碗瓢盆都收好,又取了几张油纸,“不过好吃就行了,管它叫什么名儿呢?” 屋里暖和,犹如春日,姚珍珠着急吃糖,便让听澜把糖放到窗台上冷一会儿,待到不冷不热的时候,便用小刀切成小指长的糖块。 这小刀也是李宿首肯她才能有的。 姚珍珠这么想着,便用油纸把几种牛轧糖都包好,整整齐齐放在她的小包袱里。 这一通忙完,刚刚好半个时辰。 一向守时的李宿果然派了人来:“姑娘,殿下有请。” 当姚珍珠来到宫门口时,才发现今日出行竟然换了马车。 只看那宽敞的青顶马车停在宫门口,李宿背手立在车边,又在望天。 姚珍珠过去行礼,李宿也没废话,自顾自上了马车。 姚珍珠往后看了看,一时间没敢动。 贺天来上前两步:“姑娘,上车吧。” 姚珍珠犹犹豫豫看了看他:“公公,这……这马车是不是有点小。” 若姚珍珠上了车,那她跟李宿不就得坐到一起? 多凑近半步太孙殿下都要皱眉,这要是坐到一起,还不得把她从马车上扔下来? 贺天来道:“无妨的,里面做了隔间,姑娘不用担心。” 在场这么多人盯着,车上的太孙殿下又在等着,姚珍珠只好硬着头皮,一鼓作气上了马车。 刚一上去,她就发现贺天来说得是真的。 虽然从外面看去只是普通马车,但里面确实做了隔间,硬生生在马车里分了里外两间。 李宿自然坐里间,姚珍珠上了车,很乖巧坐在了外间。 待人都坐定,马车便咕噜噜向前滚去。 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吹来的风,穿过马车的窗楞吹进来,拂过姚珍珠红润的侧脸。 她从车窗往外望去,逼仄的宫墙迅速褪去,眼前似乎就是开阔苍穹。 一切熟悉的、陌生的景色都在身后褪去,只剩下马车里的人,还是她刚开始熟悉的那一个。 入宫六年,一夕出宫,她竟有些心潮澎湃。 姚珍珠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牛轧糖,悄悄顶开门缝。 坐在里间的李宿,就看到门缝里那个莹白的小手,还有手上那个小巧的油纸包。 小宫女的声音轻轻巧巧传来:“殿下,吃糖吗?” 李宿只觉得干涸的心田,似乎要落雨。 第33章 他更喜欢这里。 因着昨日几个弟弟过来给他祝贺的事, 李宿一直不太爽快。 但这种不爽快,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宿本就不喜热闹,这几日又是宫宴看戏, 又是同兄弟寒暄,坚持到昨日夜里,已是头疼难耐。 这一头疼, 便就没有睡好。 太孙殿下没睡好,脾气自然就更不好了。 这会儿他又必须同一个尚且算是陌生的宫女同坐一驾马车, 怎么想怎么别扭,那股子火气直钻头顶。 可就在这时, 那双细白的小手出现在门缝里,随之而来的, 还有对方轻巧的声音。 殿下,吃糖吗? 那股子火气, 不知道为什么“噗”地就被这声音消灭了。 李宿垂下眼眸,轻轻按了按额头, 觉得心里也没那么不痛快了。 外面的姚珍珠没听到里面李宿的回话,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殿下, 这是奴婢早上刚做的,叫牛轧糖, 可好吃的。” 她跟王婆似的,在那里自卖自夸。 这话说完,她还有点紧张, 心口噗通跳着,就等李宿的话。 但里间依然没人说话。 姚珍珠:“……” 怎么觉得被嫌弃了?姚珍珠想了想,准备缩回手。 可就在这时, 她觉得手上一轻,那一小包牛轧糖被人取走。 因她正缩回手,手指不自觉往上勾了一下,一下子碰到了对方的手。 李宿的手指很热,有着这个年纪青年人特有的温度,且有些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柔软。 姚珍珠吓了一跳。 一开始她没回过神,片刻之后她略微有些紧张,立即道:“奴婢知错。” 想到楚拂晓多说几句话就要被打,她这不小心碰到了尊贵的太孙殿下,是不是得把手切下来? 姚珍珠越想越心慌,甚至都语无伦次:“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奴婢对天发誓。” 她说完,却听到马车里传来轻微的纸张撕开声。 太孙殿下似乎正在拆牛轧糖的油纸包。 姚珍珠莫名松了口气。 她其实想透过门缝往里面瞧一瞧,看看李宿到底喜不喜欢吃牛轧糖,可转念一想,太孙殿下太尊贵,恐怕不肯给看,于是遗憾作罢。 此刻的马车里间,李宿正在看着手心里的糖。 刚刚门外那个小宫女说这叫牛轧糖,他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这糖闻着就有一股香气。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拿起一块尝一尝,可手指一动,他却猛地想起刚才的触感。 自从九岁之后,他再也没有同任何女人接触过。 即便是照顾他的贵妃,也很知道尊重小小年纪的他,不轻易让他不快。 这一次短暂的碰触,好似是十年来的头一遭。 李宿的目光,从那几颗牛轧糖上挪到了自己的手指尖。 刚刚的碰触很快,很短暂,几乎一不留神就错了过去。 若不是因为那小宫女的手指太软,他还不会有任何感想。 但若说恶心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