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求证
“谢先生,我们这不是把他们的活儿都干了嘛!问村民要证据,我们又没有证件要求人家说实话,还有这瓶农药的溯源,镇子市集上莫得天网?直接让他们查监控,找到录像问到村民,不就认定了吴仁的嫌疑?” 在胡警官离开之后,柯余声把自家那位单独拉到旁边说悄悄话,委屈巴巴。毕竟接下任务的,是他最最爱的凡事都要宠着的谢尽华呀。 谢尽华克制住想要摸头的手,径直问他。 “余声,你觉得吴姨有自杀的可能吗?” 柯余声歪着头想了想,“怎么说呢……可能性,其实是有的。” “我之前去查档案,看到了很多本地自杀死亡的案例。所以我认为吴姨主观上有意向,但吴仁会是个关键推手,甚至参与者,让我们不仅仅可以用道德谴责的方式去惩戒。” 柯余声撇撇嘴,“他那个人根本没有道德,最好的办法就是……” “让法官判定他违法。”两个人默契地异口同声。 “但问题是,如果他没犯法,我们也不能伪造证据啊。” “那肯定的,但我们可以使用法律作为武器。当然,先找齐证据,还原真相吧。”谢尽华点点头。 真相,比惩罚罪恶的心情更重要。 达成共识后,俩人和魏佳铭、姜玲玲商量办法。两个姑娘表示,她们可以在采访的时候旁敲侧击地调查。 “整理一下,现在情况是这样。”谢尽华掏出小本本。 “吴仁拒绝尸检,但法医通过死者身体表面的痕迹,认定死者生前曾遭受过暴力行为,死因存疑,建议尸检,应该可以强制执行。从现场情况初步判断,致命原因是服用大量甲拌磷,农药中毒,但由于身上伤痕较多,案件性质有改变的可能。这一条,归法医检查。” “魏佳铭和姜玲玲,麻烦二位继续采访村民,顺便借机会询问吴家情况,还有哪家有电动三轮,吴仁近日是否离开过村子,和谁离开,全程录音。暂时不要透露死者相关情况。” 两个姑娘纷纷点头。 “另外就是关于农药的来源,购买时间。首先确定农药不是他人赠送,需要摸排同款产品在村内的销售、使用情况。如未发现,大概率能在镇上找到——毕竟吴家不太可能出远门。这点由警方和村委会合作,尽快在消息没传开的时候统计情况。” “根据农药瓶子的生产日期及外观,结合吴家环境,应该是在近一段时间购置,只要生产日期不是假货,绝对是两个月内的。吴仁的指纹还算清晰,但比较陈旧。因而目前需要确定的,就是这瓶3911,是不是吴仁购买的,以及他购买的理由。我们会去溯源。” “其他的证词,警方会问询死者家人,特别是吴家小儿子吴浩财,看能否有更多线索。还有村医小刘和李姐。对于吴仁,也由他们做思想工作。打破他的心理防线是最有效的,但是也要掌握一个度。可以想想他有什么弱点可以利用。” 柯余声举手,“在提到厉鬼索命的时候他表现出害怕。说不定可以模仿包公审乌盆的做法。” “但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受惊吓,熬着可能也熬不住,容易出意外。”谢尽华叹气,“这个时候要是忱叔在就有意思了。” 回想起之前审吴浩果的场面,柯余声咳嗽一声,“谢先生早先演得也不赖。” 谢尽华摊手,“模仿秀而已,对这种死倔的,厚脸皮的,就要脸皮更厚。举证,恐吓,故意说得严重。这种讯问类的专业内容,先交给胡警官。” 随后四人兵分两路。 村委会早就得到消息,也知道去年的事儿,生怕再惹出幺蛾子,反应很快,立刻报告了村里常用的农药种类,并表示这边一般不使用3911。 “谢先生,这个牌子好像不太常见,是个小厂子出的,我看许可都要过期了。以及,甲拌磷属于限制类农药,要求定点出售,实名登记。如果没有记录,还能再抓一个俩的非法经营吧?”柯余声在手机上戳戳点点。 “这倒是有可能。”谢尽华颔首,“咱们买蟑螂药的时候,我顺便看了一圈。这边卖农药的确实不少,但铺面普遍很小……你还记得有哪些药么?” “辛硫磷草甘膦敌草快什么虫胺的完全记不住……”柯余声冥思苦想,摇头。这个领域对他还是太陌生了,就算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扫一眼的功夫,脑子记得也念不出来。 “那我们再去镇上看看。” “现在会不会太晚了啊……到时候夜里没办法走山路,明天可是星期一……” “咱们的课都在下午,备用方案是暂时委托给校长和田老师。今天他们要是关门了,就明天早上。再住一晚……别乱来啊。”谢尽华显然对早上的事情记忆犹新。 柯余声笑嘻嘻的,“知道啦知道啦,正事肯定好好办!” 镇子比村子大个十倍不止,基础建设也好很多。就是这段山路陡峭颠簸,急转弯一个接一个,汽车反而不好过——所以能把警车开进开出的,个个都是老司机。 谢尽华看了眼时间,“趁着天还亮,先去卖农药的地方走访。到六点半吧,咱们再去吃点东西。现在饿不饿?” “中午的面把我吃顶了,还能顶会儿。走走走,咱们先去大点的铺子,问问有没有3911!” 一趟下来,谢尽华往小本本上记了不少东西,柯余声也暗中拍了不少视频。 六点四十五,镇西农家菜馆。 “这两个人说见过吴仁,这个应该也见过,但是畏畏缩缩的,问我们出了什么事,我认为有嫌疑。”谢尽华喝口野菜羹,拖动着柯余声手机屏幕上的进度条,盯着上面的人。 “可能是觉得咱俩长相不像种地的……谢先生,先吃饭吧。这个人的信息不是已经给胡警官发了嘛,我也用ai查着呢。别凉了!”柯余声劝道,夹了一筷子送进嘴,“哎,这个酿豆腐外焦里嫩,口感不错!” 谢尽华拗不过,把手机还回去,来块酿豆腐,又来口笋干炒rou,扒拉几口米饭,“确实挺下饭的。” 柯余声哭笑不得:这是觉得咸了啊! “谢先生,晚上想调查的店都关门了,咱们吃完抓紧找个地方住吧!” “我有个推荐。”谢尽华挑挑眉毛,“强哥农药铺旁边,三层的快捷宾馆。” 扒窗户一低头就是农药铺,以及店铺后的院子。 “谢先生不会准备熬大夜吧……” “看情况。如果没有意外,睡到早上就好。” 柯余声叹口气,“谢先生睡觉浅,这条路上时不时有拖拉机,根本睡不好。楼下敢有动静,谢先生就敢熬夜吧……” 心思被戳穿,谢尽华垂眉不语,默默吃起了剩下的笋干炒rou。 柯余声想说点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先住着,没事。吃完去派出所问问,能不能让他们要求查农药铺对面的监控。毕竟根据那两个人的说法,是两周前最后一次见到吴仁。” 饭后,他们接到了姜玲玲的电话。 “我们找到吴仁买农药的人证了!这就把录音给你们!” 谢尽华眼前一亮。 “但……胡警官他们搜查房间的时候,还发现了吴姨的遗书……” 遗书? 对了,吴姨学过拼音,是她儿子教的。 “胡警官那边怎么说?” “说……应该就是自杀……还觉得你们有点钻牛角尖,别说是我说的哈。” “嗯。关于吴浩财,他有说出什么吗?” “胡警官说,晚上回派出所,顺便和你们讲。” “好,辛苦你们了。” 从态度看来,胡警官应该是认同自杀的结论,但,即使是自杀,并不意味着有些人无罪。 挂断电话,谢尽华神情凝重地拿出耳机,递给柯余声一只。 “两周前我带吴仁去市集,他好久没出门,这次是求着我咧,到市集新买了肥料和农药,好像有个9什么的。我问他,你买这干什么?他说有个朋友,讲这个药强力,能毒老鼠。我讲抓老鼠用粘鼠板,杀鼠灵,怎么还用农药了,别毒死猫。他不听,说非要回去试试,也没听说行不行。”声音有些粗犷,估计是个中年的庄稼汉。 “大有叔,您还记得是哪家店铺买的吗?” “就市集最西边,专门卖农药的,之前不爱去他家,药效不太好。叫什么,强哥农药。” 很好,对上了。 强哥,就是那个畏畏缩缩的男人。他的店铺里卖的,多数是别家店铺没怎么见过的牌子。明面上没看到限制的农药,也没公开贴资质许可,但后院里有没有藏,谁知道呢? 俩人订了房间,听说胡警官回来了,便赶到派出所。 “我说完得去躺几个点儿,血压有点高。啊,跟人问这那的太累了。”胡警官抓着脑袋,又抓掉了不少头发。 “要不您先休息,还没吃饭吧?回头我们尽快核对情况,不会太麻烦您。”谢尽华表示理解。 胡警官咕咚咕咚灌口水,把杯子重重放下,长吁口气,“没事,老韩给我们送了点干粮,饿不着。就有几件事,非得说了才痛快!” 两人洗耳恭听。 “初步鉴定,遗书是死者的笔迹,语言习惯也是。尸检呢,基本认定是中毒死亡,暴力痕迹都不是致命的。” 胡警官把手机推给两个人,遗书的照片清晰可见。 拙劣的笔迹颤颤巍巍,夹杂着错别字和拼音,读起来有点别扭,但挑不出异常。能看出来的,是她被病痛折磨,心里不舒服,对不起吴家才选择自杀,并且嘱咐儿子们好好对待吴仁。 “从村医小刘那了解到,吴仁有肺癌,肝也不好,需要长期用药,身体状态不能做剧烈活动。从村委李美娇那得知,死者长期被吴仁羞辱,包括被当众骂贱人,甩耳光,这一点很多村民都能证实。” “故意伤害,侮辱罪。”谢尽华喃喃自语。 “这给法院定去。最让我震惊的,你知道是什么不?吴浩财,那个七岁的孩子,居然觉得他妈是活该。” 谢尽华瞬间怔住,连柯余声都大惑不解,表情如同地铁老人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