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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几十年严厉的班主任,在我面前也是嗔怪的时候居多,可现在她紧紧抱着我,抚着我的脊背,用温柔的声调呢喃:没事了,没事了,回来就好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幼小的时候,记忆的最初,受了委屈,总是要找mama来给自己撑腰的那个小姑娘。 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才知道mama是在用怎样的心情爱着我。 等爸爸下班回来,未免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之前程嘉溯的到来,给爸爸带来了不少便利,而现在随着我失去了他的感情,也就到了该还账的时候由程嘉溯带来的敬畏,变成了由程嘉溯带来的麻烦,工作还是照旧,但若有若无的轻视和刁难,足以让一名中年男子迅速衰老和愁苦。 好在我的父母都是豁达平和的知识分子,面对这种事情也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责怪我的鲁莽冲动,而是用全部的爱欢迎我回家。 我怀孕了。mama做了我最爱的饭菜,而我捂着嘴呕吐。在她担忧的目光里,我说出实情。 mama愣了一下,眼里沁出一层泪光:潼潼,你究竟都 她哭得说不下去。 你打算怎么办?爸爸握住mama的手,平和地问我。他的态度很明确,不论我做什么决定,只要有合理的理由,他都会接受并且支持。 我泪眼朦胧: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养着他。我现在还有上百万积蓄作为YOUNG项目的负责人,唐韵在将我架空、逼我离职时,补偿了数额不菲的奖金。 以后我也还能积蓄工作,我可以养活他,并且我想,我可以调整自己的心态,给他爱。而不是给他怨愤和仇恨。如果是后者,爸爸一定会阻止我的。 爸爸深深地凝视着我,他固然学历和研究精神不如我,可他所有用的人生阅历和生活智慧,是我所不能及的。 爸爸终于开口:好。 过了几秒,他又补充道:正好我和你妈都还年轻,给你看看孩子没问题。 我用力点着头,在滚滚泪珠里,绽出一个笑容。 正文 227 求情 风津小镇上的日子风平浪静,偶尔起一点波澜,不过是邻里之间的口角,背地里的窃窃私语。 经历过最为惊心动魄的天灾,也遭遇过人心诡谲,这些不自觉的恶意在我看来不过是零星小事,甚至都不值得为之动容。 爸妈害怕我抑郁伤身,在外受了什么话,从来不告诉我。不过我能看出来他们的闷闷不乐,尽管他们一直在极力掩饰。 也是,作为都有正经工作的双职工,他们一直是镇上令人尊敬的存在,我妈教出了多少学生,我爸又交好了多少人。之前二十多年,我一直因为漂亮、乖巧和成绩好而被人羡慕,是他们的骄傲。 但现在,还是因为我,他们的面子被人踩在地上,路人的微笑里透着鄙夷。他们的女儿给他们丢人了。 如果是心灵不够强大的人,早前有程嘉溯撑腰的时候,就该张狂起来,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而现在跌落云端,又该整日抱怨,怪我不争气。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在我家里,父母把他人的刺探掩藏起来不让我看到,就像小时候,不会让我知道太多人间疾苦一样。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自己带来的麻烦,和必须承担的后果。 我们一家子心平气和地过日子,但别人家可就不一定了。幸福的家庭多半相似,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这里算暂时困在逆境当中,但也能相信自己正在好转,另外一家子则是愁云惨雾,无法自拔。 这家人上门的时候,爸爸mama都去上班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我早听温情提过她有一家子吸血鬼的家人,父母兄弟都指望着把她卖个好价钱这也是我大学那几年格外照顾她的原因。 不论温情做过多少恶事,说过多少谎话,有一点她没有错:这一家子,的确是一家子吸血鬼。 当年温情和我关系好的时候,他们一次也没有上门过。要知道,他们家距离风津镇并不远,哪怕是走路,一个小时也能走到。 温情做错事,抢了我已经在谈婚论嫁的男朋友的时候,他们没有来道歉。 温情倒霉,被侯轻白用一笔钱买断了一个孩子生命的时候,我和程嘉溯在一起,他们不敢来替女儿姐妹讨个公道。 因为涉嫌诽谤和扰乱社会治安,温情被刑拘的时候,他们没有来求情。 但现在,当温情的案子快要审判,当我因为出事而在家养身体的时候,他们出现了。一家子仿佛苦水里头泡出来的人,可怜兮兮地求我放过温情,放过他们家。 这家人养出了一个叫温情的女儿,可这个家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我冷眼看着他们,心想,你们有什么资格求我原谅。 压榨了温情那么多年,他们深谙道德绑架的精髓,眼见求情不成,就要在门口对我跪下去。可惜,我家门口冷冷清清,连看热闹的人都不超过一个巴掌的数量,他们精彩的表演并没有多少观众捧场。 温情的父母不过中年,就比我爸妈大了五六岁,她的哥哥弟弟则是正当壮年,都处在一个男人一生当中最能干、也应当是最巅峰的阶段。 但她的父母已经很习惯用下跪这种低姿态来胁迫别人当初他们就是这样胁迫他们的女儿不断占别人便宜的吧她的哥哥弟弟,两个老实人,老实木讷得仿佛连话都不会说,只会跟在父母后面唯唯诺诺。 可是真正的老实人会趴在自己的姐妹身上吸血吗?真正的老实人,会让自己的meimei去像交际花一样游走在男人中间,来供养自己吃饭穿衣、甚至是娶媳妇吗? 这样的老实人,还真是叫人齿冷啊。 我一点都不同情温情,但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可恨之人,偶尔也是有可怜的地方的。 那个卑劣的女人,一生都生活在这个家庭的阴影当中,无法逃脱。哪怕她拼命抓住别人的男朋友,哪怕她拿了巨款远走高飞,可这些人在她心灵里投射出的影子,像魔鬼一样如影随形,让她永远也无法摆脱。 如果说温情曾经是我的朋友,我在想起她的时候,除了不齿与痛恨,还会有一丝丝怜悯。那么在我面前哀求我放过温情的这四个人,就只能让我感到恶心。 恶心到想吐。 这么一想,我果然吐了出来。 等这一波呕吐过去,我也没精神再跟他们歪缠了这种拙劣的表演一点都不好看,也就只能骗骗那些认为亲情可以压倒一切的糊涂虫罢了。 你家的亲情,关我屁事? 我冷淡地开口:你们知道温情做了什么事? 温情的父母对视一眼,惶恐地道:我家情情不懂事,可她是个好孩子,求你放过她吧 我本以为他们不知道温情犯了什么事,只当温情是惹了我,被我弄进看守所去的。可几句话盘问下来,他们始终躲躲闪闪,不肯正面回答,令我不由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