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醒
书迷正在阅读:问鼎十国、腹黑老公,别撩我!、离职救世主的咒术日常、傲娇竹马撩青梅、异能力者在异世界、嫁给反派王爷后(美食)、我靠写文在高危世界苟命、退圈后我成了国宝级神医、娇妻甜如蜜:战少,轻轻吻、古稀
洪水滔天,暴雨如注。 轰隆隆的洪水,犹如最凶残的黄龙,呼啸着席卷大地。 咔嚓嚓! 又一阵电闪雷鸣,堤坝决口,墙倒屋塌。逃命的百姓,哭爹叫娘,命若蝼蚁。 五河口。 湖州江州两地交界,大小五条河流交汇处,更是水位暴涨,怒涛汹涌。 一支挂着明黄龙旗的巨大船队,却硬是扛着急流暴雨,如巨鲸般,于港口处挡住风浪。才令跟随其后,如小鱼小虾般的商货渔船,有机会死里逃生,平安返港。 无数得以活命的商人渔民,仰望龙船上飘摇湿透的“汉”字王旗,抹一把面上的冰凉雨水,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热泪,遥遥叩首。 但船主人看着这江河暴涨,荼毒人间的天灾惨剧,委实生不出半分救人的欣慰,只余深深焦虑。 如此天灾,让远在京城的父皇如何收拾? 忽地,湍急江面上浮出一点灰绿。 娇小,柔弱。 离正欲回港抛锚的巨大龙船不远,却依旧是已落入洪水恶龙手中的玩物。 只须轻轻一个浪头,便可使其丧身鱼腹。 许多人都看到了,却不愿出声。 因那点灰绿,正是本地一种蔺草染布的颜色,素为平民百姓所穿。 落水之人,身份可想而知。 穷人的命不值钱,可那些不愿出声的汉子们,也是别人家的爹爹儿子,丈夫兄弟。身上撑着一个家,谁敢轻易舍命? 这时节,就算是水性最好的船老大,也不敢夸口能在浪里脱生。 有些人甚至宁愿相信,那不是人,只是棵树! 眼看那点绿,如过早凋零的小叶子,即将被洪水吞噬,挂着明黄龙旗的大船上,有位少年急奔出来。 他一路跑,一路扯开华美锦袍,踢飞锦靴。只着雪白中衣,如一尾游龙,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和勇气,从三层楼的船头,高高跃下! 快得让人只来得及看一眼他头上的束发金冠,在闪电中划出的明黄弧线,白衣少年便如一尾小白龙般,精准的落入江中,一把揪住那不该过早凋零的一点绿! 整个港口默了默,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呼喊。 “万胜!万胜!” “救人,快救人哪!” 码头上,数位刚刚得到消息,穿着官袍,冒着瓢泼大雨,匆匆赶来迎接的官员们,见状目眦欲裂。 为首的老大人,甚至摔了个趔趄。 “汉王!” “殿下!” 可周遭的那些船汉,却听不到这些。 他们被白衣少年的勇气,激励得热血沸腾! 连贵人都愿意舍身来救一介平民,他们又岂敢惜命?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船汉们扑通通跳入江中,向少年聚拢。巨大龙船上,更是瞬间抛下数十绳索浮木,滑下许多擅水侍卫。 而被少年抓住的那片小小绿叶,林家的小美娘却什么也听不清,看不到了。 在水里挣扎了许久,她只觉得困极,倦极,也累极。 就算模糊察觉抓住她的那只手,并不如何宽大结实。但能得片刻喘息的她,也只想睡一会儿了。 然后,她就当真昏睡过去。 这一年,是大燕王朝,承平六年五月。 才过端午佳节,还留有粽叶艾香的一个平凡午后。 在断断续续,接连下了数日大雨过后,小美娘家乡所在的湖州一带,数十个郡县暴雨成灾,堤溃坝决,死伤数万。 有些地势低洼之处,甚至全村覆没,无一幸免。 报急求援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京城。 龙椅上的天子,大燕王朝的第五位继任者,燕成帝。没想到在他登基的第六年,竟是遇上这样百年不遇的大洪灾。 忙忙的连下三道罪已诏,亲自主持祭天,祈求上苍宽恕。又急令各地官府开仓放粮,救助百姓。 当然,他也赶紧从宫中派了急使,六百里加急赶去湖州,探视他最疼爱的长子,汉王。 …… 四月初,后坡上的野桃树,已过花期。残红满地,一片颓败。 树下,出嫁一年,便已守寡的邻家娟姐,发着高烧,抱着小美娘大哭。 “……我在娘家做了十年针线,整整十年啊,出嫁时一文钱都没拿!当日盖房时,说好永远有我一间屋,如今为何,却连门也进不得了?” 字字泣血,椎心刺痛。 将满十二的小美娘心中难受,却也不明白,为何素日嘴上总说惦记女儿的周大娘,却要把病成这样的娟姐,拒之门外。 甚至,一口水都没给她喝。 美娘不忍,拿了自己做针线辛苦攒下的一角银子,让娟姐去瞧大夫。 回头归家,一向与人为善,体贴明理的亲娘林方氏,却颇为不喜。 “病得这样仓促就跑回来,怎不想想娘家有多为难?万一过了病气,可怎生是好?且让人如何看待她婆家!” 美娘虽年幼,却也懵懂觉得不对。 这人要生病,还分仓促不仓促?又不是神仙,谁还能提前掐指算个日子? 至于过病气,一家人不就是要相互照顾的么? 象她娘去岁冬天病了,咳嗽不好,不就是她在伺候? 不过再想想,那时娘确实没有叫爹和哥哥上前,说是怕过了病气,影响他们当差读书。就连夜里,都是睡在美娘的小屋。还拉着她的手,说还是女儿最贴心来着。 那她娘,怎不怕过病气给她? 至于娟姐那婆家,美娘不熟,也说不上好坏。只人若是连命都没了,还管别人看待婆家作甚? 只美娘素来柔顺惯了,她娘这么说,她也没有反驳。 倒是此时,脑中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碎片化的闪过一幕一幕,倒让她想起许多从前没注意到的细节来。 那日娘不高兴,大概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她给了娟姐一角银子吧? 那角银子,她攒了好久。 拿出来的时候,美娘也挺舍不得的。 自七八岁上,每回做针线能赚上几十文了,娘就会给她三五文,说大钱替她收着,小钱给她自己零用。 美娘舍不得,都收在床头的小坛子里。 她娘看着也欢喜,夸女儿会过日子,能勤俭持家。 等攒得多了,她娘又说怕钱弄丢了,要给她换了个小银角子。 可美娘攒的三百多文,她娘却只给她换了个不到二钱的银角子,生生又少了近一半。 “meimei,好meimei!” “你别信他们,他们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万万不可活得跟jiejie一样,万万不可呀!” …… 小美娘于梦中惊醒,只觉头上身上,俱是涔涔冷汗。耳畔似仍回荡着那日娟姐走前,凄厉的哭喊。 可好端端的,她为何会突然梦到这些? 被卷入洪水的前记忆,瞬间回炉。 小姑娘垂下晶然乌眸,敛去那份酸涩。 洪水袭来,是她最先警醒,叫了娘和哥哥一起逃命。 又是她不忘带上木盆,就怕有人落水,好得活命。 可当她为了扶起滑倒落水的哥哥,自己却被卷进洪水时,她的亲娘,她的亲哥哥,只会手拉着手,站在岸上叫救命。 而眼看她要被洪水冲走,她娘紧紧抱着的手中木盆,也未松开半分…… 吱呀, 一声轻响,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