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蛊？莫衍身上被中了蛊？” “是，此事说来话长，奴婢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守着那东西，等到合适的时间给小主子，却不想被叶阳忠那老贼夺了去！若无那东西，小主子身上的蛊便永远无法解了。” “是何物？” “是一枚白玉璎珞。”香盈深深叹了口气。 “知道了，那我取来便是。”慕云漪拍了拍香盈的手。 “可……那璎珞此刻被叶阳忠贴身揣着。” “无妨。”慕云漪眼底流出一丝阴冷的杀意，“那我便先杀了他，再将璎珞拿走。” 莫衍的目光，放在了厮杀的人群中，那枚金黄色的身影上，那忠烈金铠为叶阳忠所有，可此刻远看那穿着金铠之人，伸手矫健，并不似六旬老人，纵然远远的无法看清面容，但莫衍当即断定那人并不是叶阳忠，应当是他那儿子或是侄子。 无论是谁，只要是叶阳家的血脉，就是莫衍感兴趣的人。 同时，他也发觉那金色的身影似乎一边与敌人拼杀，一边在东张西望地找寻着什么。 “哦？是在找我吗？” 莫衍缓缓地站起身，勾起了嘴角，“那么，我这便如你所愿。” 苏婥与母亲同见裕王妃，共用了晚膳后，又在花园里聊了好一会子，苏婥也是乖巧得体的，虽然觉得长辈们的对话不甚有趣，却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亲自为母亲和裕王妃烹茶添水。 直到将近亥时，裕王妃才动身回府。 送走裕王妃后，苏家母女二人一共往府里走。 苏母笑着道：“与裕王妃许久没有私下二人见面了，这一聊竟到了这么晚。” 这时，檀儿迎了过来，暗暗地扯了扯苏婥的袖子，苏婥立即会意道檀儿有事，但又不能被母亲知道。 于是苏婥不动声色地继续接着母亲的话说道：“是呢，方才婥儿瞧着天色晚了，不敢再给母亲和裕王妃添茶，这会子想必有些口干了吧？” “如此说来，倒真是有些口干舌燥的。” 第405章 穿着战铠的人 苏婥眨了眨眼睛，机灵道：“女儿方才便让檀儿去备了银耳雪梨羹，这会子想必已经送去母亲房里了，母亲快回去吃些润润口。” 闻言，苏母揽过女儿，心头一暖感叹道：“我的宝贝婥儿，是最贴心不过了，有你和你哥哥，母亲这辈子呀没什么不满足的。” “有母亲疼着护着，也是婥儿最大的福泽。”苏婥甜甜的依偎在母亲的肩上，近些日子以来，哥哥的伤势好了，苏婥也明显感到自己与母亲的亲密更进一步。 确认苏母走远之后，苏婥才赶紧问身边的檀儿，“发生何事，看你这般惊慌。” “方才奴婢从小厨房出来，看到少爷身边的小唐子，说少爷有急事找您，这会子应当正在咱们院子呢。” “哥哥找我？这么晚会有什么事呢？罢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苏婥回到自个儿院子，险些跟急冲冲走出来的苏彦迎面撞着。 “哥哥，怎么了？”看到苏彦神色慌忙又凝重，苏婥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婥儿，云漪呢？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云漪？她没在秋桐馆的话，那便是去了哪里散心，园子、书阁？”苏婥想着毕竟国公府这么大，慕云漪四处走走也是正常的。 苏彦十分摇了摇头，“不在秋桐馆，府里上上下下也都找遍了，都不见她人影，连她的贴身侍女落霜也不见了，秋桐馆的婢子们又一问三不知，这才赶紧来你这儿寻你。” “也可能是出府了？问过护院门守了吗？” “也都问过了，前门后门都没见过云漪出去过。” “那便奇怪了，时辰已经这么晚了，一个大活人能在哪呢？”苏婥亦愈发担心。 苏彦沉思片刻后道：“若不在府内，门守又没见到，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她不想惊动旁人，悄悄出去了。” “可午后我才去秋桐馆里同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并没听她说有什么事要出门去呀。” 苏彦上前一步，“你再仔细想想，今儿下午你们对话之间，她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或者，你们还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呀，我只是在同讲皇宫失窃的事情。” “你告诉她了？”不知怎的，这本是东昭宫里的事情，可苏彦此刻几乎是本能性地联想到，慕云漪的失踪与此事必然有联结。 “就算我不告诉她，今儿个整日都吵吵嚷嚷的，谁会不知道宫中失窃了呢？”见哥哥神色凝重，苏婥问道：“哥哥，你觉得云漪出府时为了此事？可淑贵妃的遗物失窃，与云漪又有什么干系呢？” “淑贵妃…与云漪无关，却跟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哥哥是说谁？” 苏彦所说自然是大皇子莫衍，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我出府去寻云漪，外面乱的很，你这几日都不要乱跑，在府中等我消息，此事不要惊动旁人。” 虽然哥哥没有同自己讲清楚，但苏婥也知此事之严重性，忙不迭地点头，“好，婥儿哪都不去，在府里等着哥哥和云漪回来。” 慕云漪手里紧紧攥着白玉璎珞朝潭平关口赶着，身后跟着数队叶阳侯的护卫，而眼前也不断地有叶阳家的士兵从四面冒出来欲拦住她的去路。 只不过，这些人哪里是她的对手，但凡试图靠近她的，被她毫不留情地解决，而身后追赶的那些人，在她出了镇子之后，便被甩开了。 慕云漪感觉到眼下有一丝温热滑落，以为是方才与那叶阳峻和士兵动手时，不甚划破伤口流下的血，于是下意识去抹掉，然而看到指尖上那无色的水滴，才意识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流下了一滴泪。 终究，自己还是没能救下香盈。 慕云漪回想着方才叶阳老宅内发生的一幕一幕，最后香盈那一声呐喊，此刻反复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 “拜托了，一定要把这璎珞交给小主子，如今只有你能救他了！” 好，我一定不会让你白死。 莫衍，等我。 进入厮杀人群的莫衍，轻易地便找到了那个身着金色战铠、面戴软金面具的身影。 此时几名叶阳府兵也看到了莫衍，其中一人更是即刻惊呼：“小侯爷，当心！” 果然是叶阳峻，那叶阳侯老贼还真舍得放他亲儿子来送死呢。 莫衍冲到那出声提醒的府兵身后，在他耳边幽深地说：“这么喜欢说话吗？” 身后这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令年轻的士兵毛骨悚然，然而尚不及转身，已感到脖颈处一丝冰凉，他瞪大了双眼低下头，看到黑色的鲜血从喉处潺潺流出，随即便失重倒在地上，抽搐而亡。 莫衍手中那沾着鲜血的锋刃冒着冷光，从那士兵的身子上才过去，一步步地朝人群中走去。 而此刻那金色的身影也注意到了他，他转过身一面挡掉左右的攻击，一面逆着人群而来。 “呵，你倒是不怕死呢。” 莫衍亮出手中的短刃凌空跃起，此刻他的周身仿佛缠绕着虚无的黑雾，那是挤压许久的怨恨，浓稠而躁动。 “轮到你了，叶阳家的第二个。” 嗤！ 尖刃刺透了金色的铠甲，正正地插入男子的胸口。 而令莫衍意外的是，那叶阳峻竟没有一丝反抗与躲闪，反倒如同在迎接那致命的一刀。 再接下来，叶阳峻便失去重心倒在了泥土之中，胸口不断地向外冒着鲜血。 不，一定有哪里不对！ 莫衍开始透过叶阳峻那软金面具审视他的双眼，然而一个对视竟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几乎让他毛骨悚然，甚至有了一种荒唐而惊人的想法。 他伸出手去，疯了一般想要去揭开真相，然而在面具离开男子面容的一刹那，莫衍几乎崩溃了，那坦然的、平静的面容，不是叶阳峻，而是自己曾经发誓要守护的亲弟弟，东陵翊。 “小翊！”莫衍跪在地上抱起东陵翊。 东陵翊艰难地喘息着，颤抖着抬起沾着鲜血混着泥土的手抓住莫衍的手臂，眼角却露出一丝欣然与满足。 “哥，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406章 为什么是你 “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东陵翊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回忆起当初在宫中初见莫衍，面若润玉、眉若墨画，如同曾在画馆墙上见到的那些丰逸俊朗的谪仙。而后来冷宫中那一场大火，令此刻莫衍的面容变得有些陌生，可那双眼睛，怎会有错。 莫衍看着怀里的东陵翊，同样觉得有些陌生，曾经稚气未脱的孩童，如今眼中已没有当初的纯澈烂漫，这些年，他一定也很辛苦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小翊……” 这时，天边数道银电闪过，乌云几乎压到了头顶，随后一道惊雷，让莫衍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宫中的一个夜晚…… 雷雨交加的夜，小皇子东陵翊在噩梦中惊醒，可母后从他懂事起便要求他，身为准太子、未来的君王，绝不可以有害怕胆怯的时刻，于是他只得在巨雷声中，独自抱着双腿在幔帐中瑟瑟发抖，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半点声音。 直到一个人影进来，拉开纱幔轻轻的拍着东陵翊的背，“不怕，哥在呢。” 黑暗中听到莫衍声音的那一刻，安定了下来，自顾自地用力点着头：“嗯，只要哥哥在，翊儿什么都不怕！” 然而，曾经相伴的一年时光，又岂止那相互依靠的一个雨夜？ 莫衍清晰地记着，自己被叶阳皇后寻了由头杖责五十，东陵翊哭喊着扑在哥哥的身上，想要替他挡下板子，却被宫人们拉开，只能看着哥哥被打的臀股溃烂、奄奄一息。 次日东陵翊来看过莫衍之后，一连数日都不见踪影，直到八九日后莫衍能下床了，才在东宫的后花园看到东陵翊，正与司空少杨习武。 晚上莫衍问东陵翊：“你向来好文不好武，骑射武练每每皆是能躲懒便躲懒，怎得突然开始这般勤于习武？” 东陵翊看着哥哥，大眼睛忽闪着言之凿凿：“翊儿以后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那样就能护着哥哥了！” ….... 在皇帝还没有将莫衍加入东陵皇室宗牒时，东陵翊悄悄溜进太庙，将一块写了莫衍名字的玉牌放入了宗谱内，被莫衍知道后执意让他取回，他却说什么都不肯，莫衍佯装生气更是自己冒险潜入太庙偷了出来，可他没有告诉弟弟，那块弟弟亲手刻制的玉牌，他一直押在自己的枕下。 …… 当初母亲被囚禁坤仪宫，昔日宠妃一朝变为阶下囚，宫里人人都说她是叛国妖女，而东陵翊却在莫衍最无助的时候对他说：“哥，换上这小太监的衣裳，咱们夜里去看淑娘娘。” …… 会在连宫里最低微的太监宫女都唾弃莫衍的时候，以小小的身躯护在他的身前，告诉他：“哥，你还有我。” …… 一丝危险的气息令莫衍从回忆中醒过神，就在他本能性地回身想阻挡之时，发现一枚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身后，已然解决了那来自敌人致命的威胁。 “慕云漪，谁让你来的？”先是面具后的人变成了东陵翊，后又有慕云漪忽然出现，今日所发生的的一切，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计划，不得不承认，向来从容不乱、运筹帷幄的莫衍，此时此刻内心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慌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