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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哥的生意

    最可悲的不是不再爱了,假装着还爱,似乎更让人悲凉,况且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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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襟见肘的日子真的会让人睿智很多,彭程在这样的日子里变得越来越瘦了。他秀气的小脸更小了,脸颊上的rou就跟放在茶几上久了缩水的芒果一样,原本的饱满塌了下来,看起来像一个病怏怏的小姑娘。

    mama时不时的会多做一些好吃的让贝贝带个那个她印象里女儿的朋友,一个生活在言语里的人,尽管看不见,但那真的存在,她随意得像是带给楼口流浪的小狗。

    “媳妇儿,mama人可真好,以后咱俩……”彭程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他低垂下眼,咂了下嘴,那般不合时宜的样子,像是被心里的隽永的某种情感冲垮了:“那她也是我的mama。”他又抬起头来,看着他心爱的姑娘,诚恳的说,比他说爱她的时候还要诚恳。

    那小伙子对于母爱的渴望让姑娘心酸起来,他的黑眼珠湿润了,她看得出来。他总是无意间表达着对于亲情的向往,对于母亲的向往,也或许他真的是想要一个人,是他的亲人,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舍弃他的人,他也可以在任何时候都不放弃这个人,即使最终会共同走向灭亡,那灭亡的过程也是甜蜜的,令人欢愉的,奋不顾身的,因为他将不再孤单,而顿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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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们俩又挨到了一个发薪日,一个让人期盼已久的好日子,这一天晚上贝贝在彭程的家里等着他拿钱回来。赶巧儿了,开资的这一天,彭程正好不当班,但他也没有回家,他不能等到第二天再拿到钱了,急不可耐的他们俩个人,三天前就已经弹尽粮绝了。

    彭程轻轻的拧开了门,推门进了屋,他看见了坐在床上手里掐着遥控器的贝贝,她显然没有在看电视,黑暗中她的眼睛盯着他,充满了置疑。这是两个人说好了的,彭程在单位等钱,贝贝就在家里等他,等他拿到了钱,回了家,正好买菜吃饭。

    “开了?”他听见她说,她好小声,却仍能听出她是多麽的希冀。

    “嗯!”小伙子应了,像是完成了一个漂亮的任务,接着他听见姑娘轻出了一口气,听起来,她也舒坦多了。他像只耷拉着尾巴的小狗,赶忙转到她旁边坐在床上,从掏出兜里那薄薄的钱,扁平扁平的一小叠,递给了姑娘。

    “媳妇儿,你数数,我花了十块,给大叔买了盒烟。”这钱对于彭程来说似乎意义非常,他掐着钱的手有些意犹未尽的松开了,让那些钱可以顺利的过度到姑娘的手里。

    记得肖申克的救赎吗?也许每一个人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这个时候的贝贝还是个寻常的人,她甚至没有学会跟这世界交流和相处的方式,她喜欢用强,事事的发力,迷信人定胜天,渴望说得清楚的自由,可对于这世界所谓的自由来说,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囚犯呢?也许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囚犯,一个被金钱囚禁的犯人,更为可怕的是,大多数人适应并且依赖它。

    钱到用的时候总是显得更少,姑娘接过钱,拿到眼前,她把它立了起来,像是银行表演数钱比赛时一样,她仔细的看了看,假模假式的,好像看得明白似的。

    三千块还多了一点儿,捏到手里才那么一点点厚,她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也没有细数,只是用两只手指把钱拧开了看看,便随手就揣进兜里,贝贝嘴角的肌rou扭动了一下,那像是笑了,然后她看了看身边失落的男孩。

    有了钱,两个人便一起去菜市场随便买点白日里卖剩下的菜了,他们可以吃晚饭了。天色已经很晚了,大概看不清楚二十米以外的人了,卖菜的早市早就没有了,只有周边的一个小市场里还有几个卖东西的摊位,也都是白天卖剩下的,能凑合啥就凑合点啥。他们本来想买点羊汤料回来煮了,可买羊汤料的摊位都收了好久了,如果钱能回来的再早点,或许还能买到。

    ——

    “媳妇儿,我有事,想说。”他说,很有节奏感的在想说前面停顿了一下,以确认贝贝的态度。

    吃饭的时候,彭程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确切的说,他从回来就没怎么说话,姑娘早有察觉了,他今天大不寻常,她猜想是因为那钱,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等他开口。

    “媳妇儿,我想自己干点啥。”彭程放下手里的脏碗筷,他坐在她边上,比刚刚吃饭的时候挨得还近。

    “干啥?”她轻柔的问他,但那不容置疑,尽管她声音那么小,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压力,而且她看着他,大眼睛眨也不眨。

    “我想做点买卖。”

    “咋做?”

    “我想倒手买点东西。”

    “往哪卖?”

    “往咱们澡堂子里,我跟老板说了,他说我要是干,就进我的货。”

    “卖啥?”

    “就澡堂子里用的那些个快消品。”

    “本钱呢?”

    “我想用这个月的工资。”

    ——

    有感想的,就得有敢跟着的,贝贝没觉得这段对话哪里不对,她也不觉得彭程的想法有何不妥,而且她是经过思考的,她考虑了一下甚至还赞成了他的想法。

    彭程擦一双鞋才两块钱,他说得对,她也觉得靠擦鞋要想发家致富挺不现实的,与其等这钱慢慢花光,做点小买卖倒一次手到是更好,他成功的说服了她,更重要的是,她记得彭程说过的话。

    “哥,擦鞋不?”他的这话似乎总是在她耳边回响,她还清楚的记得彭程跟她复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自嘲。

    小伙子到是没想到姑娘答应得这样快,她只在自己面前想了一小下,那一小下甚至都不够吃个鸡蛋,然后她就同意了。哼!她怎么就同意了,听起来不那么真实,这一切他惶恐。

    “媳妇儿,做买卖不一定准能赚。”他说,有些紧张。

    姑娘当然知道做买卖风险一定是有的,有赔有赚亦属于常态,这话不用彭程告诉她,她也清楚搞不好这一次还兴许砸了。至于砸了咋办,她也有点担心,可转念一想,砸了那就大不了再过一个月现在的日子,况且统共也就三千块钱的损失,难道她还能承担不起?

    用三千块钱让彭程忘了那句“哥,擦鞋不?”贝贝觉得挺值,于是她又从兜里把钱掏了出来,塞给了彭程。

    ——

    澡堂子的工作对于大多人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先要像抽风一样的连续干上二十四小时,再像抽死了一样回家睡上二十四小时。这抽风的二十四小时大体会耗尽几乎所有的精力,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即便是睡足了一天一宿,感觉也是大不一样的,头一天的亏空总之是无法补足的,但这也仅限于普通人。

    至于彭程,本就不普通。他只需要睡一宿就足可以支撑余下两天一宿的活动,所以他总显得精力充沛,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出笼子。小伙子睡凉炕,火力的确是旺,每天下班他都不知去向,晚上也大多很晚才回家。

    贝贝和她的男孩儿还是第一次这样长时间的不联系对方,彭程就像是突然失忆了一样,似乎一瞬间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媳妇儿,那改变是骤然的,他不再打电话墨迹姑娘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一整天一整天的没个音信,甚至贝贝打过去找他,他也会经常的听不到电话。

    他们不再亲亲我我,每一次见面,他都兴致勃勃的给姑娘讲他做得这个买卖,眉飞色舞的,比比划划的,但无论怎么比划,贝贝总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他告诉贝贝他从哪里进货,再去哪里出货,中间小赚一点点都让他异常兴奋,他说澡堂子里有个女的一直很帮他,他们俩打算合伙。

    “她是做什么的?你和她怎么合伙?”今儿是贝贝最喜欢的,彭程煮方便面给她吃。

    “她是吧台。”

    “那她出多少钱?”

    彭程回身抱住跟在身后拎了根大葱的姑娘,有些好笑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媳妇儿,她不出钱,她就只出力。”

    ——

    买卖开始到步入正轨似乎需要很长的时间,那之间贝贝的工资也到手了,七百多块至于漫长的一个月,让她有点害怕,但她没有告诉他。

    彭程总说在忙活,他不常出现,也很少拿回钱来,隔三差五的,他会塞给她一百两百的,多少也算应应急,两个人过得紧紧吧吧,好歹也算过得去了。不过很快贝贝开始担心他到底在干什么了,因为她终于发现了义哥。

    贝贝的家和澡堂子之间有一个挺大挺大的菜市场,就在澡堂子隔壁的一条街上,横出来的出口斜对着澡堂子的大门,离贝贝家三分钟的路程都没有。

    一个火辣辣太阳的上午,贝贝跟义哥在菜市场里相遇了,好不突然的,她想躲都来不及了。

    要说义哥这种体格的身板儿,平时夹着个小包的成功男士,差不多都不去菜市场了。碰巧了这一次偶遇,彭程还是当班,贝贝后来想想,如果那天彭程休息的话,她或许能一起看见义哥跟彭程两个人也说不定,那大有可能。

    那天的太阳就像不想好了似的,玩了命的热了一把,一大早就炙烤着让人烦躁,义哥大老远的朝贝贝挥舞着胳膊,卯足了力气了,油滋滋的脸上和了泥似的,笑得泛起油花,老远的仍看得出,那闪亮闪亮的。

    跋山涉水的从众多大妈丛中奔了过来,义哥显得有点费劲,不过他很坚持,等奔到了贝贝眼前,他一直老弟妹老弟妹的叫她,也顾不要及周遭人的眼光了,这让姑娘尴尬极了。她无奈的跟义哥寒暄了几句,却总也岔不开他的话题。义哥一直在赞美她的穿着,说贝贝穿什么都漂亮,腰细,有味道,说得姑娘凉飕飕的,终于贝贝忍无可忍了,她端出彭程这个借口。

    这一次义哥很是上道儿,关于彭程的话题似乎他也很喜欢。“这孩子胆子可不小,这两天我就发现了。”义哥滔滔不绝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彭程应该不想让他跟贝贝说这些。终于找到小弟妹喜欢的话题了,义哥积蓄已久的热情瞬间迸发了,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说开了。

    至于彭程都跟义哥干得是些什么买卖,义哥也没说得太清楚,他装得跟个世外高人差不多,说话间总带着那么点的玄妙,一副能掐会算样子。

    那之后,贝贝并没有过多的追问彭程,至于为什么所谓合伙的小吧台是义哥的事儿,不追问倒不是多么信任,他也许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跟义哥混在一起而已,贝贝那样猜想着,也或者男人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况且那人还那样的不招人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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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热的夜,连个风丝儿都没有,空气湿度极大,黏黏的粘在身上。彭程拉着贝贝在路灯下闲逛,路灯昏黄的灯光几欲熄灭,透着老旧的橙黄色,缠绕而柔美,可惜了这样的美好景致,他竟然心不在焉。

    他们俩手牵着手,彭程还没有这样稀松的捏她过,像是搭在手上,随时会松开一样。贝贝看了他两次,他都没有发现,终于,他还是知道义哥遇见她的事了,他含糊的问了义哥都说了些什么,她也含糊的答了他,但她没说重点。同样的他也没有发现她情绪上的变化,这让她有些懊恼,原本她还以为他会第一时间发现的,他是那么看得出眼色的人。

    两个人踱到了姑娘家的楼下,同样昏黄的月光在门前的老树下撒了片沙粒一般柔和光晕,彭程伸出手在贝贝的肩膀上捏了两下,轻轻的拍了拍。

    “媳妇儿,我也不方便送你上去呀!”他玩笑的说。

    文贝贝忽然发现彭程竟然没有像之前那许多次一样缠着自己不放,只是叮嘱她躺下以后给他打个电话,她看着他的脸,不能确认,他让她的心里好像空了出来,没了着落。

    ——

    以往彭程一般都只送到小树林,两个人越加亲密以后,他才开始送她到楼下。第一次到楼下的时候,他还有点偷偷摸摸的,脚跟都不沾地,似乎看见人就能马上启动,迅速逃走。

    “你怎么像小偷似的?”姑娘问他,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和她笔直的腰杆是那么的不相宜。

    “我不是怕看见你妈吗吗?”他又朝着楼上看了一眼。。

    “怕你不走?”

    他嗔怪这看她:“我舍不得。”

    “你不是要给她当儿子吗?”和所有女人一样,她偏要矫情的问他。

    “我是她女婿,实在不行才是儿子。”

    “那你还怕看见mama。”

    “我……”

    那天说到这里,彭程顿了一下,就这一下,贝贝就漏掉一次呼吸,她猛然意识到彭程为什么不愿意见到mama了,丑女婿怕是也不好意思见丈母娘的,再如何弥补的好,总归也是补的,他心里的口子,怕是补不上了。

    “媳妇儿,一会再上去吧!”贝贝不喜欢他总这么说,三个楼围成的中间的空地,没遮没当的,她不大得劲。每一次她都希望彭程不要这样缠着她,但是他不再缠着她的时候,她今儿似乎更不适应了。

    ——

    “你有什么事情吗?”贝贝一动没动,她狐疑的看着他,看了很久,问了这么一句,她真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但是她觉得,他应该有事儿。

    “没事儿呀!”彭程一口回绝了她,但那听起来假透了。

    “那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贝贝一直不曾移开她的目光,她紧盯着他看,看着他从心不在焉到听了她的问话后,瞬间闪亮的眼神。之后,彭程开始狡辩,花样百出,口若悬河,他坚称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依然会缠住她不放,只是今天或许是男人也有每月的生理周期了,也或者他忘了。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那个电话,或许贝贝真的就相信了男人也有生理周期。只可惜到底是有人给彭程打电话了,而且他看了手机很久以后,在他一次次的回头,仍没有接通电话以后,他还是忍无可忍的接了。电话里的男人稍有点公鸭嗓,他叫了彭程的名字,彭程“哎”了一声,那是下意识的。

    俩个人都不再有借口让这件事顺利过去了,贝贝以为会是个女的,好在是义哥,彭程跟义哥说了好半天才挂断了电话,然后他说:“媳妇儿,义哥找我有事,但是我们俩是干正事,你被生气。”

    彭程搂紧了贝贝的腰,刚刚还放松现在放松不了了。

    “媳妇儿,我知道你膈应他,但是他这回真的能帮咱们,你不喜欢我都不敢接电话了。”

    “哎!”贝贝叹了口气,之前她从来没跟彭程说过她不喜欢义哥,尽管义哥总是那样,穿得像个扑克牌里的大王。她发誓,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想掩饰她对这个穿紧身裤的胖男人的厌恶,她想告诉彭程,义哥让她恶心。

    “好吧!你去吧!我没生你气,我只是很烦他。”贝贝爱怜的摸了摸男孩儿长满软塌塌毛发的脑袋,目光柔和的像是散了光了,对不上焦。

    小伙子清秀的小脸上,忽然就笑意nongnong了,不大整齐的小白牙咬了下嘴唇,可爱的晃了晃头发:“媳妇儿,义哥就是长得牙碜,人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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