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龙城钢铁厂
三机厂分管生产的副厂长韩振华接到部队101厂发来的公函之后不敢怠慢，直接向厂长和书记汇报。一把手二把手非常重视。换个地方估计不会这么重视，毕竟101厂只是副营级单位，级别根本不对等。但是春城属于战区大后方，什么事都没有部队的事重要。部队单位鲜红的公章盖着，甚至没有想过询问101厂的上级单位。当即指示韩振华具体负责此事。 再说了，只是一个小小的企业单位之间的小会战而已。 考虑到近期的生产任务不是很重，韩振华和陈铁军电话沟通之后，决定派出以薛建平的机修一班为主的抽调出来的精英骨干共计二十五人支援101厂。这差不多是三机厂一半的骨干了。并且表示将会尽全力支援部队的攻关，全方位的，包括机械原料等。 这个年代的企业对外支援那是真真的不计回报的，全国一盘棋，左手到右手都是国家企业。当年搞大三线建设的时候，那么多如雷贯耳的企业搞“一变二”，抽调出来搞“二”的几乎都是精锐。 现在许多人都知道生产战斗机的两个飞机厂，一个沈阳的沈飞，另一个是成都的成飞。不了解那段历史的人不会知道，成飞是在大三线建设时代从沈飞裂变出来的。沈飞抽调大量的技术骨干来到成都建设新厂，于是有了成飞。抽调出来的技术骨干甚至远超留在老厂的。后来成飞搞得比沈飞好，与这个原因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况且，在人人讲奉献集体讲荣誉的年代，三机厂对101厂的支援力度越大，他们越觉得光荣，厂领导甚至是可以把这件事情当做年度重要成绩拿出来汇报的。 因此陈铁军一点也不担心三机厂会不积极，其他人也不担心，但是其他人根本想不到陈铁军居然没有汇报而是直接就给三机厂开了公函出去！ 没有团级机关的批准，这么做是违反了程序的！ 但是，大家惊讶归惊讶，其实过后谁也没当回事。都是枪林弹雨过来的老兵，敌人杀了不少，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把这些事情发放在心里。 101厂的cf101车用柴油发动机技术攻关小会战就这么拉开了。技术这一块的事情陈铁军插不进手，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负责起了后勤保障，当然还有原材料方面的供应。小会战开始的第二天，他带上叶达飞乘坐火车前往龙城联系原材料的事情。他离开101厂不到三个小时，两名不速之客莅临，得知去向之后竟立马赶往火车站走特殊渠道买票追向龙城。 方圆一千公里之内只有一个能够提供合适原材料的钢铁厂——龙城钢铁厂。薛建平告诉陈铁军，当年三机厂试制212吉普车的时候，制造发动机的原材料就是龙城钢铁厂提供的。主要的几个部件，比如缸体曲轴缸盖等，是必须要通过黎耀辉进行提供的了，但是其他部件是可以试着自己来加工的。陈铁军联系原材料，薛建平负责仿制加工，是已经确定好了的方案。 韩振华很负责，不但以三机厂的名义开了介绍信，还给相熟的一名龙城钢铁厂的办公室副主任挂了电话打了招呼。到了那里陈铁军不至于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两天一夜花在了路上，到龙城的时候是晚上的七点多。本来陈铁军还担心交通问题，结果一出站抬眼就看见了站前广场一侧停着一台中巴车，身边有遮雨棚，里面竖着一块贴牌子并且有办公桌——钢铁厂专车。显然是钢铁厂专门设置的往返厂区和火车站的厂车。 得来全不费工夫，不但不用费劲去找地址，更不用考虑交通问题。这时代有钱也打不着车，除了几个大城市，出租车行业是一片空白。一想到这一点，陈铁军的脑子不由的多转了几下——这是很赚钱的领域啊。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有不赚钱的行业吗，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做什么都能赚钱。 微微甩了甩头暂时把这些杂念抛开，陈铁军给叶达飞打了个眼色，两步大步流星地往中巴车那边走去。办公桌那里坐着个不断打哈欠的年轻人，陈铁军出示了介绍信，他不太耐烦地看过了之后，把介绍信还给陈铁军，说，“明天再来吧，今晚不发车了。” 陈铁军带着笑容说，“同志，我们赶时间，麻烦你协调一下送我一趟。” “耳朵聋啊，我不是说了吗今晚不发车了，明天再来。”小伙子瞪眼道。 叶达飞一下子就捏紧了拳头盯着那小伙子。 取出证件，陈铁军轻轻地拍在桌面上，说道，“我们有紧急军务。” 小伙子拿起证件一看，部队干部，而且是副营级的，诧异得很，连忙站起来陪着笑，却也带着疑惑重新打量着陈铁军和叶达飞。这么年轻的副营级干部他是从来没见过的。厂里的保卫处下面的各个科室是如假包换的正营级干部，但是那些科长全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叶达飞冷哼了一声，有意无意地撩了一下下摆露出黄色的牛皮手枪套，里面赫然插着一把手枪。 “对不起对不起，首，首长，对不起，我马上去叫司机师傅。”小伙子猛地一凛，连忙说道，拔腿就往车站工作人员休息室那边跑去。 把目光从那小伙子的背影移回来，叶达飞说，“三机厂的介绍信是真没用啊。” 陈铁军笑着把证件收起来，说，“龙城钢铁厂是副省部级单位，比龙城市的书记和市长都要高一级，三机厂只不过是市属工厂，厂长是副县团级，还没人家一个处长级别高，不当回事很正常。” “副省部级？很大领导吗？”叶达飞不解地问。 他是不懂的，确切地说，几个弟兄里，除了油田子弟苏青，其他几个对这些行政级别都是一知半解，他们只知道部队领导的级别，但也仅限于军师团营连这些大概的等级划分。 在丛林恶鬼突击队里，叶达飞没有多少存在感，当然这是客观的。他的履历也很简单，南粤省东部农村子弟，和陈铁军算是老乡，不过一个在东部一个在西部。和其他人相比，叶达飞没有什么突出的战斗技能，但是他的军事素质是最全面的。别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两项特别精通的技能，比如牛忠实非常善于使用机枪，比如苏青的投弹特别的精准，比如兰阳春的四零火用得出神入化。叶达飞没有，但是，连队所装备的所有火器他都会用，而且都是优秀水准。他甚至会使用迫击炮和电台而且会战场急救，是突击队里的卫生员…… 陈铁军把他带在身边实际上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 等了不多会，就跑过来两个人，那个小伙子和一名中年男子。 寒暄几句，中年男子笑着说，“我在高原上当过兵，汽车兵，当了四年志愿兵。” 说着话上车，看不出型号的中巴车启动，柴油发动机哒哒哒响着，陈铁军坐到与驾驶座平行的副驾驶上，中间是发动机盖。一边和司机师傅说着话，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一个城市真的可以凭借一个企业崛起。 龙城市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代表。五十年代末期，全国工业一盘棋的背景下，同时考虑到周边有几个铁矿山，龙城钢铁厂成立了，一开始就是高级别的工厂。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国内的重要钢铁生产基地。龙城市这座城市的发展步伐与钢铁厂的发展成正比。 就拿陈铁军下车的这个火车站来说，从司机口中得知，原来是货运站，没有客运功能的。十多年前改成了综合站，慢慢的竟比另一个综合站更热闹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站离钢铁厂近，你不扩容就没办法满足钢铁厂往来的人员需求。 龙城钢铁厂对龙城市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钢铁厂有一万多名职工，直接和间接为钢铁厂服务的大大小小的企事业单位有三百多家，这还不包括外地的。有人笑言，龙城市区五十多万人有一半是给钢铁厂工作的。 由此可见钢铁厂对龙城市的影响之大。 一路往北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仔细观察夜幕下的龙城市市貌的陈铁军抬眼看到仿佛要插入云霄的烟囱就知道钢铁厂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矗立在门口，上书两个大字——柳钢。绕过大石头，中巴车停在了门口一侧，司机指了指门卫室那边说道，“陈厂长，你们去门卫登记，他们会带你到招待所，我这车要回火车站值班的就不进去了来回要登记很麻烦。” “好，唐班长，谢谢了。”陈铁军和司机握手。 “一家人别客气。” 下了车，陈铁军和叶达飞举步往门卫室那边去，很顺利地登记，出示了介绍信，门卫招呼二人上了停在一侧的长江750边斗摩托车，突突突的就往厂区里面开去。厂区非常的整洁，道路整齐花一，绿化整齐划一，颜色整齐划一……竟有部队营区的风格。另一个特点就是厂区特别大，特别特别大，叶达飞已经被震撼到了。原先看到烟囱仿佛在眼前，结果往里面跑了一段之后才意识到根本是一点都不近。送他们到招待所的门卫说，那边是生产区，从生活区这边过去那边上班，很多职工不是骑自行车就是坐厂里的通勤卡车…… 陈铁军有着超前三十年的见识，他沉浸在八十年代大型工厂的风格和氛围当中，叶达飞则是彻底被现代钢铁工业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感给震撼到了。那么高的烟囱，那么巨大的厂房，那么巨大的吊机，那么巨大的饭堂…… 门卫很负责，一直把他们带到招待所的工作台那里交接了几句才离去，陈铁军很客气的握手道别。这些国企的门卫那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职工，而且通常是编入民兵部队的，要枪有枪要炮有炮，而且比其他岗位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汽车这一类新鲜事物。本厂的职工都赶着巴结，别提地位有多高了。 办好手续领了钥匙和饭票，二人好好地洗了个澡，舒舒服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