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 温柔静案终了,为顾忌皇室颜面,皇帝并未对外声张,赐了嫌疑人萧云梦白绫、匕首、毒酒死亡三件套,末了,还以她生病暴毙为由,追封她公主名号。 算是全了已故齐老王爷的体面。 曾在慈安宫伺候的宫人,全部杖毙。 当日是何场面宋朵朵不得而知,只不过今日前来拜见,慈安宫的气氛与以往大不相同。 皇帝因此事问罪了皇贵妃,于外,太后是她的婆婆;于内,太后又是她的姑母。即便太后如今痴痴傻傻对家族已无作用,也不是她对太后漠不关心的理由。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自然也难逃问责。 而刘贵妃的侄女刘凝思未曾按照传闻嫁给了萧淮北,曾经那些追随她的嫔妃们见势,纷纷散退。 谁能想到,一个死在宫里的外臣之女案了结后,最终吃了亏的,竟是完全没有涉案的后宫三巨头。 宋朵朵闻言直呼内行:皇帝果然是端水大师。 他不独宠谁,也不偏帮谁;所以有好一起赏,有霉一起摊! 萧淮北提及此事说的轻飘飘的,像是在聊别人家的家事一样。 宋朵朵看着他,脑海里却浮现了皇帝陛下的脸。皇后、皇贵妃固然不孝,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啊?这皇宫就这么大点,太后又不是什么名不经传的小角色,怎能被一个黄毛丫头欺负这长时间? 简直离谱! 除非,皇帝不是太后亲生的! 咦? 宋朵朵一脚踏入了慈安宫的门槛后,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本想问问萧淮北,但眼下时机不对,于是缄了口,端端正正步入慈安殿。 太后满头花白,依旧痴痴傻傻的,有些搞不清楚堂下对她三跪九叩的两人是做什么的,没头没尾的说着陈年旧事,但都是零星的几个字。 宋朵朵本想听一听,但她做不到。 朝服与发冠又重又勒,最惨的是,女子礼数还比男子繁杂,萧淮北一旁都跪完了,宋朵朵还在孤军奋战。 一安请完,宋朵朵浑身细汗,果然,皇家儿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 相同的请安礼又进行了两次,一次是皇帝,一次是皇后。 虽然辛苦,但也得到了不少了赏赐,锦缎啊、珠宝啊、金簪如意之类的,事后,两人又去了趟永丽宫。 对着主殿明阳殿再次行礼一番,今日任务才算告捷。 宋朵朵正在扭腰的时候,常公公来了,将萧淮北叫走,估计是询问瑞王案情进展一事。 宋朵朵目送了他的离去正要坐下来歇歇,一个眼生的姑姑突然寻了过来:“奴婢给肃王妃请安。” 她年纪二十五六上下,姑姑打扮,宋朵朵细微体察发现,她微微的笑颜里,另怀心思。 宋朵朵眼下身份大不相同,不在是曾经那个看谁都要行礼的低贱庶民了;而是肃王妃,还是统领三军的大将军独女柳娇娇。 人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她是背靠着气势磅礴的几座大山,气势上自然大不相同,但也没不可一世到目中无人。只是冷眼看了她半天:“你是?” 惠云面色无常,心中却犯了嘀咕,即便婚前有将军府人的调、教,可此女不慌不乱、泰然自若的举止派头,哪里像是贫农家中养大的? “奴婢是坤月宫的惠云。” 坤月宫?那便是皇贵妃身边伺候的了?皇贵妃找她干什么?让自己给她请个安吗? 宋朵朵本意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对方身份压在这,好像也没办法拒绝。 “带路吧。” 如果说皇后的颐安宫装点以端庄稳重为主,那么坤月宫就是富丽堂皇了。 由此可见,皇贵妃傅盼若的性格比较张扬。 也对,虽说她前期有太后帮忙奠定基础,可自己若无真本事,想做到和皇后分庭抗礼?怕也是痴人说梦。 宋朵朵请安行礼,皇贵妃并未没急着让她起身,手里端着一杯茶饮用的慢条理斯。 气氛凝滞下来,只有皇贵妃轻碰茶碗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宋朵朵行的半礼,时间一久,腿上开始打哆嗦,但她身上抗的好歹是好几个人的脸面,只能面色如常的紧要牙关。 皇贵妃位同副后,她新媳入宫,不给她请安也便罢了,而今自己召唤,她竟然只行半礼?皇贵妃心中不悦,也正好乘此机会给她一个下马威。 终于,瞧着震慑的也差不多了,皇贵妃一放茶碗:“哎呦,本宫关顾着想事情了,竟忘了你还在行礼了。”她看着身侧的惠云嗔道:“没眼力的,还不快去扶肃王妃起身。” 宋朵朵面无波澜,谢过后,虚搭了一下惠云的是手,起身落座。 虽说查温柔静死因时,她也常出入后宫,但往常看皇贵妃也仅是一个背影,面对面的,还是头一次。 宋朵朵也没急着看她,不惊不乱的理好了朝服后,才略略抬眼。 一眼看去,愣了愣。 敦王的眉眼与她无一丝相像,唯独肤色遗传的彻底。 皇贵妃是彻头彻尾的黄黑皮肌肤,颧骨立体,属于高级的东方脸,而且她脖颈修长,同样一件衣服穿在她身上,气质不同凡俗。 当然,宋朵朵的愣怔并不是感叹她有一副绝佳的模特身材和模特脸,而是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内勾外翘,颇具神韵。 如果萧淮北的皮肤黑一点,说他是皇贵妃所生之子,宋朵朵都信。 皇贵妃似也察觉到了她的诧异,微微一笑,温和的与她聊起了家常。 宋朵朵总感觉她今日唤自己来别有目的,言辞回禀警着十二分的神,每句话都是斟酌再三,确认不会给留下话柄才回复。 “……你年纪还小,又是新婚,尤其身怀有孕更要注意身体,待他日为萧家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孙才好哇。” 闲聊过半,皇贵妃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宋朵朵身孕之事,说着,还微笑暧昧的看了看宋朵朵的肚子。 身孕之事本就是无中生有,是为了钓出华锦故意散出的谣言。 皇帝并未替宋朵朵阻下这谣言,反倒以她身怀有孕的说辞,下了赐婚的旨意,故而,两人婚期看起来有些匆忙。众人自然也就都信以为真,均以为宋朵朵真的怀有了皇室的子嗣,是皇帝急着要给皇孙正名。 宋朵朵有些尴尬,端起了早就放凉的茶饮了。 皇贵妃以为她是羞赧害臊,不理会她未回话的怠慢,只瞥了惠云。 惠云心有神会,默默退出殿内,再次出现时,身后跟了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宋朵朵扫了一眼,终于明白了皇贵妃今日招她前来的目的了。 原来,是给萧淮北送小、媳、妇! 第108章 自太子死后,后宫之主皇后娘娘心神俱伤,被太医仔细调理了两年,身子虽有好转,依旧不能过度cao劳,故而,后宫诸事,多由皇贵妃主理。 自太子死后,前朝中可以独当一面的肃王被贬至北部后一蹶不振,众皇子中,唯七皇子敦王堪称大任,又被皇帝器重,所以敦王被册立为太子殿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这些话,都是宋朵朵住在柳家时听来的。 宋朵朵并非后宫人,萧淮北志也不在京中,故而,听了也就听了,只想着婚事一了,她就和萧淮北踏上去往北部的马车,从此安然度日,不理这些是非。 而今看来,她的想法有点天真。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万事万物,实在很难如人心愿啊。 “……你与肃王新婚,合该赏些什么作为你们的新婚贺礼,金银玉器那些俗物本宫怕你们不喜。本宫想着,你生怀有孕,肃王一定疼惜你的紧,一定是不愿让你在家事上cao劳!刚好,前几日内务府挑上来几个丫头,本宫放在身边用了几日,都是些手脚伶俐的,你挑两个合眼缘的,带回去放在你和北儿身边使唤吧。” 说着,一抬手,几个女子排成一排走到宋朵朵的面前行礼问安。 宋朵朵看着面前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情绪上无大的波动。 在她看来,皇贵妃这套说辞算不得严词合缝,但也算不上失礼。毕竟人家是以长辈的身份、体恤为目的,送几个下人给小辈使唤,又没有明说是给萧淮北送小媳妇;何况,人家皇贵妃地位在这,宋朵朵一个小小的皇子妃,她若是拒绝之词说的不妥当,恐怕会无端惹来一身腥。 宋朵朵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到底是她的意思,还是敦王的意思。 虽然前朝后宫都认定皇贵妃母子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可目前这种时刻,最忌讳的就是过分张扬,理应稳住心态才对啊! 身在其位才能谋其事,否则就是越俎代庖。皇贵妃如此做,到底是轻狂过甚,生了昏招?还是她有另一层深度的意思,是宋朵朵暂时没有想到的呢? 宋朵朵趋向后者,因为在她看来,皇贵妃能坐上皇贵妃之位,一定是她有一颗工于心计的心! 由于实在想不透她的目的,宋朵朵不由有些自惭形秽,并在心里悄无声息的将皇贵妃定义为了ssa 的大魔头! 她斟酌一番,拿定了主意,既然不知该如何办,那干脆把问题抛回去吧。 故而为难道:“恕皇贵妃娘娘见谅,臣妾瞧着这几个姑娘都甚合眼缘,一时竟拿不定主意呢。” 皇贵妃本以为她要同自己展开一场拉锯战,不成想,她一开口对方竟然直接答应了,而且,还有这么过分的要求? 这次轮到皇贵妃犯嘀咕了。她可不相信面前这个破获温柔静死亡案的女子,是个没有心机的蠢货。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呢? 肃王未经陛下允准私下回京,陛下给了他责罚,也未曾免去他的罪名,原以为流言案一了,他就滚回北部了;谁料又发生了外臣女死在后宫的命案;此案之后,又传出宋朵朵身怀有孕的消息,陛下顾念皇孙,于是又将他留在了京城。 这般反反复复,竟生生拖了两个月,而今又翻出了瑞王的白骨案。如此下去,这萧淮北怕是回不去了! 为了能让敦王顺利的坐上太子之位,这两年皇贵妃可谓之忙前忙后,如今水到渠成、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她可不想惹出什么岔子。 于是才有了今日之举,她料定宋朵朵不会答应,毕竟是新婚夫妻,这种生吞苍蝇的恶心事,哪个新妇能受得了啊?到时候她便可以以她不敬之罪闹上一场!宋朵朵的身份本就不正,还未婚怀子,几点下去,自会有明事理的朝臣站出来抨击萧淮北做事任性、失了体统,这罪名虽不痛不痒,但群臣心中自然会怀疑萧淮北的能力。 这么比较下去,更能衬托出敦王的处事稳重。 可让皇贵妃万万没想到是,这宋朵朵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连最基本的反抗都没有,直接就同意了! 皇贵妃并非皇后,又不是萧淮北的母妃,她给萧淮北送女人,还是婚后立即送?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她? 耐不住野心想要争夺后位?还是想派心腹打探肃王府的消息? 皇贵妃一时骑虎难下,更暗咒这肃王夫妇果然都是不怀好意的小人! 惠云见空气默下来,一个眼色过去,很快就有宫人端了两杯热茶换上。 新茶一奉,宋朵朵云淡风轻的端起饮用,全然一副等待对方下决断的意思。 皇贵妃也秉持上位者的泰然,一盏茶饮罢后,皇贵妃决议下剂狠招:“既然都合眼缘,便都领回去吧,伺候的人多,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宋朵朵微微一笑,起身行礼:“谢皇贵妃娘娘厚赏,臣妾喜不自胜!”而且还要带着她们满宫招摇,拿个喇叭逢人告知一下你要给萧淮北送小老婆,让你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皇贵妃:“……” 宋朵朵看了眼时辰,再行一礼:“天儿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