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页

    苏颖躺下来，原本想翻出手机看看时间，点亮屏幕却忘了，暗掉，又重新按了一次。

    她视线转向窗外，盯着看一阵，拉上窗帘，几乎在闭眼的下一秒就睡着了。

    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仿佛从白天瞬间转移到夜晚，这种差别变化让人不舒服。她身边没人，周围一片死寂，安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世界只剩自己，被谁遗忘。去摸手机，一通电话都没有。

    苏颖手臂横过来盖住眼睛，这感受不太好，情绪也随之跌落下去。

    时间静静走着，一阵铃声猛然响起，她惊得心脏砰砰乱跳，拿过来看，竟是郭尉那边发来的视频邀请。

    苏颖这次没犹豫太久，随手开灯，坐起来接通。

    哪想那头郭志晨胖胖的脸蛋占据整个屏幕，阿姨，是我。rdquo;

    苏颖笑笑：留给你的字条看见了？rdquo;

    看见了，我的寒假作业只有数学没做完，本来是要等顾念一起做的，好让他帮我看看。rdquo;

    苏颖说：顾念在楼下，我叫他上来你们聊聊？rdquo;

    晨晨摆了摆小胖手：现在不用，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rdquo;

    苏颖说：过完年就回去，你先挑会做的做。rdquo;

    晨晨哦rdquo;了声，看着屏幕，挠了挠头，好像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聊。就见他那小眼神儿往旁边斜了一下，抿抿嘴，又斜一下，憋半天，最后用自以为这边听不见的虚音儿问了句：爸爸，可以了吗？rdquo;

    苏颖不由屏住呼吸。

    画面微微晃动，眨眼的功夫，她看见郭尉一身深灰西装坐在沙发上，左腿叠起，笔直的裤线和黑色袜筒把小腿线条拉得修长。他肘部撑着扶手，拳抵在唇边，另一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样子很安静，但表情没看清。

    苏颖一时心跳快了半拍。

    片刻功夫，他起身过来接手机。

    小晨晨完成任务一样松口气，撒欢似的跑远了。

    只剩下两人，反倒不知如何开口。相隔两天而已，又像是许久未见。

    最后，还是郭尉先问：舅舅那边怎么样了？rdquo;

    苏颖说：挺顺利的，明早出殡。rdquo;

    具体是什么病？rdquo;

    冠状动脉堵塞导致的心肌梗死。rdquo;

    郭尉看着屏幕：该有的礼数做到位，尽量多安慰一下舅舅吧。rdquo;

    苏颖低声：知道了。rdquo;

    那边没接话，空气忽然之间安静下来，苏颖无意间瞄了眼屏幕，郭尉正看她，她条件反射地问了句：还有事儿么？没事挂了。rdquo;说完瞬间后悔。

    郭尉看了下别处，问：那条咖啡色斜纹的领带看见没有？rdquo;

    找找卧室衣柜最下面的抽屉。rdquo;

    郭尉：好。rdquo;他似乎看到她的状态，停顿片刻，终是叮嘱：多注意休息，回来再聊。rdquo;

    他要挂断。

    苏颖：你hellip;hellip;rdquo;

    晃动的画面再次对准他的脸，郭尉：什么？rdquo;

    苏颖抿了下嘴：把晨晨送去奶奶家吧，有人照顾。我今天打过电话了。rdquo;

    郭尉：好。rdquo;

    hellip;hellip;那我挂了。rdquo;

    郭尉嗯了声。

    苏颖先收线，一时懊恼，回忆刚才是否语气太过生硬，恨不得把话收回重新说，又研究他那句回头再聊rdquo;的含义，再聊什么呢？聊离婚？

    她一时心烦意乱，恍然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经很久没随一个人反复起伏了。

    而另一边，暗掉的手机在郭尉手中反复转着，他看向窗外，出了会儿神。

    天色几乎黑透，保姆放假，家中只有他和晨晨，怎么都觉得周围过分冷清了。

    开车出去吃饭，晨晨坐在后排低头玩郭尉的手机。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从内视镜中瞧了眼：儿子。rdquo;

    晨晨抬头：怎么了，爸爸？rdquo;

    想吃什么？rdquo;

    披萨和炸鸡。rdquo;

    他说：换一样。rdquo;

    晨晨抿了抿嘴儿，虽不情愿还是听话地说：那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吧。rdquo;

    马路上很清净，两侧的行人也步履匆匆，建筑和树木用节日灯精心装扮过，只可惜无人欣赏。

    郭尉眼睛看着前方，隔好一会儿：那就披萨吧。rdquo;

    晨晨有点高兴，小胖腿不禁晃荡起来。

    郭尉换个手握方向盘，缓缓说：你mama今天打电话问过你，她六月回来。rdquo;顿片刻：想不想她？rdquo;

    晨晨垂着眼，不太在意地点点头。

    他又问：这两天家里只有你和我，适应么？rdquo;

    晨晨这次抬了下头，有些抱怨：本来和顾念一起拼拼图，还差一半呢，他就走了。rdquo;

    想他？rdquo;

    晨晨用手比划着：一点点吧。rdquo;

    那苏阿姨呢？rdquo;

    这话问完，晨晨没吭声。他不经意朝郭尉背影偷偷瞄了一眼，挠两下额头，半天才答：也想。rdquo;

    郭尉捕捉到他的神情，便知这答案言不由衷，还想说些什么，心中却蓦地涌起一股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