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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是温和而恍惚的,昭宁却听的心中猛地一酸,低声道:“若儿臣不是男儿身,便不能为这社稷出力了么?儿臣宁愿战死在那沙场上,也不愿这般屈辱地被送去,嫁与一个从未谋面之人!” “朝廷大事,并无公主说话的余地,”苏钊冷冷地打断她,“公主还是速速回府的好。一个女儿家,莫要再说出这种话来惹人笑话,女儿家本就是百无一用的,合该嫁人生子,于家中相夫教子才是,公主可是将那女四书全都忘于脑后了?” “苏大人说笑了,”另一声清越的少年声音却打断了他,苏钊回过头去,便见一生的清秀精致的少年从文臣中缓步走出,道,“苏大人在家中,也是如此对令堂说话的么?” 苏钊一眼便认出,这便是近日颇得皇上青眼的那个少年探花,如今因着番薯种植有功,又博闻强记,因着调去升做了正四品的鸿胪寺卿。只是他看着这人年纪实在是小,登即心中便有些恼怒:“贾大人,你怎可如此在圣上面前说话?此事与家母何干?” 贾琅轻声笑了下,不急不慢道:“苏大人口口声声直道女子百无一用,难道令堂竟算不得女子么?因而好奇方有此一问,大人可曾在令堂面前也如此这般说话?” 苏钊喉中一梗,他自然是不会的。当今以孝治天下,他那里敢与母亲这般讲话,一下子像是吞吃了只柠檬,面色青青白白变换来变换去,好不精彩。半晌后才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这如何能比?” “怎么不能比?”贾琅步步紧逼,丝毫也不肯让步,“天地君亲师,公主乃是君之女,当排在令堂之前方是。如何大人都不敢与令堂如此说话,却敢这般对公主横加指责?” 他的眉目都是极冷静而不动声色的,可说出的话却仿佛是刀子一般,直直插入那鲜血淋漓的地方去。苏钊猛地皱了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言,最后愤而挥袖道:“本官乃是直言上谏,为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哪怕是为此触怒圣颜,也自会有后人来评判!如何轮得到贾大人在此胡搅蛮缠?” 贾琅见他显然是恼羞成怒了,也无心与他再争辩。只拱手面向那皇座,恭恭敬敬道:“圣上,臣以为,无论男女,皆为本国子民。若是公主有好的退敌之计,也无妨让公主一试。然而公主有一言甚是,倭寇本就乃贪得无厌之人,倘若这番轻而易举遂了其心愿,岂不是显得我大庆软弱可欺?如此一来,就算是和亲,又能换的几年和平?” 皇帝默然无语,细细思索,觉得此话果然在理。他先问昭宁道:“你可有何良计?速速献来。” 昭宁忙奉上了早已撰写好的奏折,御前总管将它小心翼翼展开于那御案上。皇帝一行行看去,愈看愈眉目舒展,到最后禁不住呼道:“好,好计策!” 第70章 69.12.15 他难得朗声大笑了起来, 看向昭宁的目光也自豪的很, 一时间似乎又不再是那个睥睨天下成竹于胸的帝王了, 而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反反复复将那奏章看了几遍,随即问:“昭宁,这皆是你的想法?” 昭宁公主傲然抬头, 应道:“是。” 皇帝摩挲着那明黄的奏章,慢慢打量着地上的女儿。他原本挂着笑意的唇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眸光变幻莫测。 贾琅心知肚明这位帝王在想些什么——昭宁的光芒着实太过耀眼了些,与其相比,那些个只知道窝里斗的皇子反而显得平平。只是这明月之光若是反过来遮盖住了太阳, 又该如何? 贾琅几乎能听到皇帝心中天平摇摆不定的声音, 最终, 端坐于宝座上的人还是朗声一笑,道:“此计甚善, 来人, 传下去与诸位卿家一观。” 有小太监小心翼翼捧了走着下去, 几个大臣早已聚集在一处看了起来。他们面上的表情亦是十分难看, 见这行文流畅自如而思虑周全,更兼将那天气地形皆纳入其中,正可谓是退敌良策。便连几个历经沙场的武将干瞪着眼,也找不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苏钊最是个反应快的,眼见此计甚好,便一挥衣袖,往白玉石阶下又跪下了。 皇帝饶有兴致道:“苏卿家,你还有何话要说?” 苏钊大声道:“臣要多谢公主的一片拳拳爱民之心,着实令人感叹。公主果真是蕙智良才,献此良计来解国家之忧,实乃天下百姓之幸。” 【奇怪,这老头怎么会替那公主说起话来了?】 【说来也是,他之前还一直说着女子无用,如今怎么......】 众人皆心中诧异,只静静瞅着他,觉着此人的脸皮厚度实在超乎常人想象。方才还慷慨激昂指责对方身为女子却不安分守己,如今却又做出如此欣赏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为他辩解一二啊。 连昭宁也惊诧地扭过头来,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竟从这朝中第一老古板口中听到了对自己的赞扬之语。 “只是一点,”苏钊话锋一转,“不知陛下,准备派哪位将军去实施此计呢?” 电光火石之间,贾琅忽然就明白这位大人打的究竟是何主意了。他的嘴角都有些抽搐,无法相信有人竟能厚颜无耻说出这种话来。取其计而不用其人?亏他想得出! 苏钊的脸上挂了些得意的笑,自觉自己实在是提了一个甚好的破解之法。公主身为女子,定然是不能上战场的,那成了个什么样子!可是她这计策又甚妙,既如此,何不另寻一将军去施行此策,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