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她走近一看,却觉那人越看,越像司俨。 他背靠古树,微垂着头首,正揉着眉心,模样看上去有些痛苦,倒像是喝醉了的模样。 兄长既是成婚,他们这些参宴的男人自是要喝些酒的,可裴鸢分明记得,司俨曾说过,他是不能喝酒的。 裴鸢决意还是先去看看司俨的状况,待她走到他身前后,便探寻似地小声问道:“世子…您没事罢?” 司俨听罢,便掀眸看向了她。 纵然夜色渐浓,裴鸢也能看出,他的眉间藏了一抹,与寻常截然不同的阴鸷之色。 见是裴鸢在询问他,司俨立即便直起了身子,亦用那双墨黑清冷的眼,定定地看着她。 司俨的语气淡淡,回道:“孤没有事。” 孤? 裴鸢微诧,看来司俨真是醉糊涂了,他怎么还跟太子用上一个自称了? 不过若他日后继承了抚远王的爵位,成了颍国的藩王,便也要自称为孤。 ——“您稍微等一等,我这就去唤人,将您扶回去休息。” 裴弼成婚后,班氏便重新为司俨安排了一个新的住处,相府偌大,而她还没有去过司俨的新住处,所以她无法亲自将他扶回去。 而且就凭她的小体格子,估计也扶不动司俨。 裴鸢刚要小跑着去唤人,却觉腹中的那股暖流好像涌得更厉害了,她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簌簌细雪复又纷落于地,裴鸢没跑几步,却觉自己的手腕竟是被人猛地攥住。 她甫一回身查看状况,却见司俨竟是拽住了她的胳膊,并将她一把拥入了怀中,大掌亦扣住了她的小脑袋,让她的额头贴在了他的身上。 裴鸢有些懵住了,她觉喝醉的司俨,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世子…您……” 男人用下巴蹭了蹭女孩柔软的发顶,晦暗的眸中带着失而复得的深深眷恋,亦用极低的声音缓缓道:“别跑。” “孤等了你好久,真的好久,别再跑了。” 第14章 初吻 摸着也不热,你脸怎么这么红?…… 裴鸢的身量尚未长成,体态亦很娇小,与男人相比,力量本就差距悬殊。 司俨又比她高大了太多,且他丝毫也不给她挣脱出怀的机会。她刚要微挣,他便将她禁锢得更紧。 落雪的簌簌之音萦绕在耳侧,听上去就像是蝶翅被折断时发出的声响。 裴鸢听着男人清浅的呼吸声,亦觉自己的心跳频率正与他的渐渐趋于一致。 她在心中一直掩藏的感情无法宣之于口,她对司俨这种无端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也从未弄清楚过。 现下,她在心里终于将这种感情理顺、弄清。 她对司俨的好感与对旁人的都不同。 她喜欢司俨,很喜欢司俨。 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而不是对友人或者家人的那种喜欢。 可纵是她很喜欢他,他现下也像对待爱人似的拥抱着她,裴鸢却依然保留了几分理智。 司俨醉得太厉害,他说的很可能是胡话。 且他口中所说的,那一直在等的人,也应该不是她。 裴鸢想将这事弄清楚,若司俨心中真的有喜欢的女人,那她一定会想法子,将她对他的那份喜欢及时收回。 她的想法很是洒脱,可是这般想着时,她只觉自己的心口那处还是隐隐泛着钝痛,那股难言的痛意亦沿着她的肋骨,蔓至了她本就在痛的小腹。 裴鸢觉出,自己的襦裙应该已被鲜血染透,那抹血腥味沁入鼻息时,一种难以言状的羞赧也涌入了心间。 她拼尽全力的用小手推了推男人健硕如墙的胸膛,讷声央求道:“世子,您真得松开我了,不然……” 话还未落,司俨果然将她推开了数寸。 裴鸢刚要逃离这处,男人复用修长的大手捧覆起了她巴掌大的小脸,此时此刻,他正眸色复杂地凝睇着她的眉眼。 裴鸢的眼神闪躲着,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的双眼骤然瞪大—— 司俨仍捧着她的脸,却是倏然倾身,姿态强势却又不失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裴鸢的眼睛仍难以置信地瞪着,司俨却渐渐阖上了双目,二人的睫毛因而彼此相触,她也尝到了他唇边稍带着冷冽的淡淡酒香。 女孩也渐渐闭上了眼睛,这虽是她第一次被男人亲吻,却仍能觉出,司俨对此并不擅长,甚至可谓是生涩。 ——“放开我meimei!” 裴鸢听见了裴猇的怒喝,心中不禁一惊。 待她睁开双目后,裴猇已然一脸怒容地跑到了二人的身旁,而司俨却在这时晕厥,可纵是他意识已然昏沉,却仍不愿松开她。 裴猇将挂在裴鸢身上的司俨扶了起来,但依他现在的身量,却也是扶不动司俨的。 他因而凝眉,对裴鸢道:“我在这守着,你去寻几个下人过来。” 裴鸢的神情有些惊惶,语无伦次地回道:“刚才发生的事…你不要……” 裴猇一脸嫌恶地看了醉倒的司俨一眼,复沉声问向裴鸢:“裴小彘,你喜欢他罢?” 裴鸢完全没想到,裴猇竟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忙掩饰道:“你别胡说…我…我没有!” 裴猇又道:“可他是要回颍国的,你知道吗?” 听到颍国二字,裴鸢只觉心口被剜了一下,却还是故作如常地回道:“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反正你若将适才发生的事同母亲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裴鸢扭头便逃离了这处。 她心中也是微有懊悔,没想到自己为了掩饰对他的喜欢,竟也能说出如此伤人且决绝的话来。 下人及时赶到,将醉倒的司俨扶回了住处。 班氏得知女儿来了初潮,立即便赶了过来,她温柔且耐心地安抚了裴鸢的情绪,还让下人备了姜丝红枣水,亦告诉了裴鸢在月事中应当注意的事。 “我们鸢鸢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不再是小女孩了。” 裴鸢乖顺地缩在了衾被中,怀中搂着暖烘烘的汤婆子,许是因为适才受了凉,她觉小腹那处仍有些痛。 班氏这时又道:“娘已经求了你姑母,待你月事走了,便让那神医亓官邈再给你瞧瞧身子。” 裴鸢点了点头。 她观察着母亲的神色,暗觉裴猇应是没将适才发生的事同她提起。 班氏帮女儿掖了掖衾被,想着裴鸢既是都来了癸/水,那过段时日,兄妹二人也该分开住了。 她刚一出室,便见到了一脸沉重的裴猇。 班氏难能摆出了严厉的姿态,问道:“你父亲适才训斥你了?” 裴猇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班氏语气温和了些许,又道:“猇儿,我和你父亲一向不拘着你的性子,可你属实不该将世子的茶换成烈酒。这件事,你真的做错了。” 裴猇蹙着眉头,还是在班氏面前认错道:“娘,我知道错了。” 班氏道:“你不该同我认错,而是该同世子认错。” 裴猇迟疑了一下,复又颔首,回道:“我知道了。” * 次日一早,晴雪初霁。 虽说班氏特意叮嘱女使,不用很早就将裴鸢唤醒,可她却觉得身下黏黏的,很不舒服。 待下地换了个月事带后,裴鸢的小腹仍在隐隐作痛,便又躺回了架子床,缩在温暖的衾被中静想着心事。 裴鸢不想再贪眠,便听见室外传来了两个人的谈话声—— “我…我昨夜不该在敬酒时,将你的茶换成酒。” 说话的人是裴猇,裴鸢心中觉得稀奇,他竟然同人道歉了! “可你…你也属实不该对我meimei做这种事!你也该对我meimei道句歉……” 裴鸢猜出了同裴猇谈话之人的身份,她的心跳蓦地一顿,只听那人用她熟悉且温沉的声音回道:“那…让我进室,我会同她道歉。” “她…她病了,你等等,我问问她到底要不要见你。” 说罢,裴鸢便听到了裴猇从外面进室那风风火火的声音。 不消片刻,裴猇就跑到了她的身旁,语气不善地问:“你,要不要见他?” 裴鸢半躺在床,故意做出一副费解的模样,小声问道:“司俨?” “明知故问,你若不想见他,我就让他走了。” 裴鸢这才有些急了,忙压低了声音回他:“要,要见!” 司俨这时已然进了内室,见裴鸢的两名女使和裴猇都围在了她的床侧,看样子,裴鸢确实像患了疾病。 他已然记不清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在敬酒时,裴猇将他的茶换成了酒,他虽觉出了异样,可那是在裴弼的婚仪上,他不能将酒吐出来,只得将那些酒喝了下去。 脑中只存着些许影影绰绰的画面,那些画面好像是与裴鸢有关。 听裴猇适才所讲,他昨夜似是在醉中唐突冒犯了这个女孩。 待司俨走到众人身前后,采莲和采萍便示意他坐在了床旁的檀木圆凳旁。 见采莲和采萍仍站在床边候着,裴猇不禁冷声命道:“你二人,还不快跟着我出室?” 采莲和采萍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清楚二公子突然做怒的缘由,她二人复又看向了床上的裴鸢。 见自家小姐冲她二人点了点头,终是一头雾水地随着裴猇出了内室。 闺房之中,只剩下了裴鸢和司俨两个人。 裴鸢耐着心中的羞赧,也不知该怎样同司俨开口。 她见司俨的眼下稍带着淡淡的乌青,昨夜应是也未休息好,可男人的神情却并未显露颓靡,墨眸依旧沉静,是她熟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