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花淇淇无措地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怎么回事又躁狂症发作了我……”萝卜嗷地摔到地上,花淇淇俯身想抱起它,萝卜奋力滚远:“妖妇,再碰吾,吾就死给你看!” 真奇怪,明明已经是鬼了,明明没有心了,胸口的位置却狠狠一缩,痛到极致。 你宁愿死,也不让我碰? 那清冷的声音又再响起:“醒一醒吧,莫再执著。” 花淇淇回过身,说话的,竟是阴影中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五十九章 少年站起身,紫色双眸直望着花淇淇。 “它只是一头寻常的精怪,仙性尚无,不可能知道入凡之法。那时我就告诉过你,入凡之法,只能用一次,即使你用对我的方法对它,也逼不出你要的结果。它禁受不住这些。莫再徒然伤害无辜。” 花淇淇很迷惘:“你……说什么?我不太听得懂。” 少年的目光平静之中,含着一丝怜悯:“别再折腾自己了,放下吧,简凊凊。” 简凊凊? 简凊凊是谁? “我,我叫花淇淇,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是不是你认识的人也被妙灵带来这里,然后……” 少年又一声轻叹:“你什么时候才肯醒?睁开眼睛,看一看你的手。” 手? 花淇淇下意识举起手,刚掐完萝卜,手上还有萝卜汁,还有…… 她忽而僵住。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没有这么白,手指没有这么纤长,为了玩电脑敲键盘舒服,习惯性把指甲剪得很短,没有这样修剪精致的长指甲…… 这,这…… 她再慌乱地看自己身上。 好像,好像离地面比以前高了一些。 好像……腰也比较细。胸……也不像现在这么阻挡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她的身体! 这!妙灵做了什么? “妙灵你在哪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难道,难道…… 难道我的魂魄已经被妙灵给吞…… 萝卜粗声一吼:“疯妇,喊什么妙灵,你不就是妙灵!这里除了你我他,哪还有第四个!” 不……这!不!可!能! 花淇淇尖叫:“我才不是妙灵!我叫花淇淇!听清楚了没有?我是花淇淇花淇淇!妙灵是那个女鬼,我不是妙灵!” 她拼命摇头,转圈,一睁眼,少年的面容却在正前方。 “种种假象,皆心生自造,你其实早知根本。简凊凊,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花淇淇抱着头后退:“还有你,更莫名其妙!什么简凊凊我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她肯定和我一样,被妙灵抓来这里,然后吞魂夺舍了,肯定是这样。我不要被吞,我才不是什么妙灵,我就是花淇淇!” 少年的叹息让她想把他扯得粉碎。 把一切粉碎! 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统统滚开滚开滚开! 但求无知,但求无觉,但求无闻! 但求一切寂灭,但求…… “即便从头来过,你仍是你,终有一天,前尘再现,即便历尽千世万转。名,不过是名,简凊凊也罢,妙灵也罢,花淇淇也罢,你,只能是你。” 长风作,混沌开,光明大盛,浮空现明镜,映出本来身形。 何为实在,何为虚幻? 何为显像,何为其形? 何为前因,何为结果? 是从来不曾变,还是一切本皆无? 但想遁入凡尘,种种尽数抛开。 “简氏之女,为什么到别派求仙?” “凊凊二字很别致,比妙灵好。” “不脱俗杂,怎得大道?你之于我,我之于你,如同一切常人。” “妙灵,一切皆执念,放下得解脱。” …… 萝卜卷在风中颠簸旋转,粗声大吼:“妖妇,恭喜你终于清醒过来寻回了自我!你若想报复吾,尽可凉拌清炖红烧,吾这种绿皮红心萝卜,做风晾萝卜干不甚适口!” 她抬手一挥,明镜粉碎,虚空破灭,萝卜嗷一声,卡上了树杈。 云之端,楼歌似有所察,再蓦然回首。 东奕亦停下:“师兄?” 楼歌微微皱眉,天越发蓝得异常,远处山脉,一片平静。 “没什么,方才以为有风声。” 长草苍苍,藤蔓垂挂,山洞仍很清凉。 草铺上的少女仍然好像在沉睡。 真是很寻常。 样貌资质,脾气运气,皆泯然众人。傻呆呆地艳羡他人,平凡过活。但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此时站在此处,心情真甚是微妙。 再喜欢,连这具躯壳,也不是原装了。 啊,用上了原装这个词,属于花淇淇的种种,还是留下了不少。 “依然不肯弃此躯壳?” 她向旁边一瞥,淡淡道:“留做纪念。” 以后该叫什么名字? 归本回元,应叫回本名。但那个名字,实在不想叫。 师尊师尊,为何你总不肯看我? 师尊师尊,为何你不再叫我凊凊? …… 凊凊,简凊凊。 道号妙灵。 常明历夬渐三百六十一年,东海简氏得女,天生五彩霞,室有异香,双名凊凊,两岁习字,即诵道诀;六岁入紫昆派,道号妙灵。熟读经书百卷;十岁习丹道、辨阴阳;十二岁辟五谷,纳灵气;十五岁脱换尘格,得掌座仙子授秘卷十部,持清宁之心,悟盈一之道。 紫昆派的典册上,曾有此载,她自己亦曾见过。 但那些书页早已尽数毁去,紫昆派千百年,无人再提及她名讳。 那个勾搭师尊不成,道心尽废的女人,灰飞烟灭在虚空中,被当成黑历史,选择性遗忘。 的确是黑历史。 当时真的很雷。 她轻轻一敲额角。 一旁悬浮的枯玉问:“怎么了?” 她道:“没什么,可能精分太久,意识还是不能统一。”不合体的词语念头总是会冒出来,譬如此刻。 但,即便在凡尘时,看戏她也总喜欢反角,大约是在心底深处,仍寻着了共鸣。 洞外碧空朗朗,无瑕无疵,阳光甚好,一如她初入紫昆派之时。 六岁入门,与出生时就到了紫昆派的师姐师妹们微有隔阂,总玩不到一块儿。 同门常在背后议论,她是师尊们为了一雪轩辕星萦被参星宫抢走之恨才寻来报仇用的。总时常将她与轩辕星萦比较。 幼时在家打下根基,与紫昆派的修炼方法不同,或有相悖,须忘却后再重新修炼。 忘真心比记诵更难。 师父常常让她在静室单独修炼,不与师姐师妹们一起,越发疏离,想和别人玩,又怕生不敢开口。 直到某天在莲池的凉亭中,无意碰见了那个少年。 他枕着栏杆大睡,染着荷塘黄昏颜色的面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模样。 当时真的只是想亲近这个好看的小哥哥。 不知道他辈分高了很多,要称作师尊。 那时他也还是紫昆派长老们谁提谁头疼的不成器弟子流昔,而非如今仅供仰望的流师祖。 他睁开双眼,撑起身,望着她的眼角挑出笑意:“咦,你是哪一辈的弟子,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