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卜
“为兄身为家中嫡子，自幼便需刻苦修炼，以担负家族大任，但比起习武，我却更希望阅览群书，倒没少被其他对手嘲笑。”摇头失笑，赵星云投来的目光却充满真诚：“今日能遇上同样志趣的凌兄弟可真是生平快事，不妨便以茶代酒，一醉方休！” “以茶而醉，赵兄好雅意！”凌青云微笑随后执盏，神情肃然：“赵兄盛情，弟却之不恭！” “干！”赵星云笑了，觥筹交错，荡起的却不是酒液，没有酣畅淋漓的一饮而尽，只有轻抿茶水细细品味，谁能说这不是男儿之乐？ 茶不是主题，两人上囊天文，下包地理的高谭清论才是使他们相见恨晚的兴趣所在，在这种谈论中上贡帝王的名茶不过是佐料，名家画作仅是衬托，便是人人羡艳的王朝霸业似也不值一提，这谈论在某些方面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畴，但不妨碍他们激烈探讨，又上溯诗文与经典，为一音一顿的韵味感慨万千。 茶不令人醉，天南地北、古往今来的谈论却令人自醉，当谈及天下之势，两人展开了格外激烈的唇枪舌剑，这一刻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仿佛两名辩士或预言未来的望势者般，待到矛盾关键处，他们不约而同陷入深思，沉默良久才回过神来。 “便说到这吧，再说下去，便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赵星云看向窗外明月，扭头冲凌青云一笑：“今日凌兄弟便在府上留宿吧，当然，若凌兄弟不嫌可多留几日，我已吩咐过藏书阁对你敞开，相信其中书物对你颇有帮助。” “承蒙赵兄招待已是荣幸至极，又怎好觊觎贵府藏书？”凌青云沉吟一声：“赵兄如此盛情，实在令我过意不去。” “且不说你我一见如故，朋友间无需气，其他能自正门拜访的贵我家无不是郑重接待，赠些礼物也是常事，凌兄弟阅览藏书阁不会对王府造成丝毫损失，何乐而不为呢？”赵星云微笑：“再说，凡是我府贵皆有登记，青锋金剑凌青云之名天下皆知，若是世人知道凌兄弟拜访赵王府却空手而归，岂不是令天下人笑我赵家小气？我知凌兄弟高风亮节，就当帮为兄这个忙，将这小小心意收下。” “赵兄言至于此，在下只得却之不恭了。”凌青云无奈拱手，赵星云满意颌首：“这就对了，说来为兄也想请凌兄弟帮个小忙。” “哦？”凌青云微讶：“赵兄请讲，若愚弟能及，定竭力完成。” “也不需竭力，将此事放在心上便可。”赵星云笑容平和，目光却深邃起来：“此事说小也不小，为兄希望凌兄弟能在群英会上尽可能与舍妹彼此扶持，我知道曦雨的性子，她天资绝伦，傲视同代，未来成就可能在我之上，但她太要强，尽管言行谦和却绝不愿拉帮结派，这到群英会上很可能吃亏。” “相信凌兄弟也明白，群英会不单是天骄各人的对决，也是各大势力，乃至大陆之博弈，一旦进入群英会你们就不单是自己，代表的是大武国乃至青河大陆之门面，若可力压群雄，自能振我国威，可若是败了，难免令外族轻视我国，如今乱世将临，这等名声尤为重要。所以我希望凌兄弟能尽量与曦雨站在统一战线，精诚合作，令我青河大陆在群英会上的表现更佳。”赵星云神情郑重：“当然，我不是要凌兄弟让着曦雨，若真到了没有外敌的时候或曦雨非要一战，凌兄弟无需顾忌，全力施为，凭真本事决出胜负便是。” 凌青云颌首。 “为青河大陆争荣，本就是我辈天骄使命，纵是赵兄不提愚弟也会全力以赴，赵兄心系天下的大义却令弟钦佩不已。” “这算什么大义，只是本分与前辈的告诫而已，不光是你，为兄也会对其他天骄如此嘱咐。但凌兄弟如今为我青河大陆天骄执牛耳者，先前与舍妹一战更是不分胜负，相信曦雨也会认可你为盟友。”赵星云摆了摆手，却像是回想起过往的经历。 “我期待与曦雨小姐并肩作战，与外陆天骄一较高下的那天。”凌青云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几日，凌青云接受赵星云好意，在赵王府藏书阁博览群书，此处有顶级武诀，有诗圣经典，有青河秘闻，令他大开眼界，其他时间则与赵星云饮茶论道，两人皆对对方的谈吐学识敬佩不已。 “我有如今学识全凭无字书功劳，赵兄却凭自己钻研到这地步，他在此道所费心力实在非我可比！”凌青云暗自感慨，愈发佩服这位文质彬彬的赵王府二公子，倘若不是那深不可测感时刻提醒着他，他都要忘记赵星云是曾在群英会名列前茅，修炼一道同样造诣惊人的天骄了。 “凌兄弟可是打算离开了。”赵星云开口，伴着黑子落在棋盘发出的清脆声响。 “愚弟已在贵府逗留七日，叨扰过甚，的确打算在这盘棋后向赵兄辞行。”凌青云拱手，且执白子，如流星而落。 “为兄本想多留你几日，单是这府中藏书你就远未阅尽，不过也罢，你身为天骄本就该闯荡天下，不可能被我赵王府束缚脚步，这也是为青河大陆。”赵星云眸光深邃，像是思考着棋局，又像是透过院墙城池遥遥望向那条河流的源远流长。 “我对卜算有些研究，便在凌兄弟临行前为凌兄弟算上一卦如何？” “赵兄好意，在下却之不恭。”凌青云微微一笑，眼中却涌现几分好奇。 赵星云颌首，闭上双目，似念晦涩咒文，片刻后双目睁开，左眼中却有幽蓝光芒耀起，如有星云在眸中盘旋，神秘莫测，令人顿生敬畏。 “这就是赵兄的瑰星眼！”凌青云暗自心惊，他明白这是赵星云的绝世手段，具有不下于紫瞳的异能，更具备望势之力，面对瑰星眼的穿透性目光他顿时有种浑身都被看透之感。 对一名武者尤其是天骄来说，这是最忌讳的，因为这等若将自己的底牌展现人前，但凌青云昂首挺胸，神色平静地与星空般瑰丽的眼眸对视，他有这坦荡，也相信赵星云是同样的君子，更何况如果对方真想窥探或对他不利，大可暗中进行或令其他强者、阵法出手，在赵王府中有一万种方法，如今对方坦诚提议，自己还需顾忌什么？ “我这一法无需外物与问切，只需观人之气便可得出结果。”赵星云嘴角轻扬，瑰星眼愈发闪耀：“这几日为兄与凌兄弟相谈正欢，已熟悉凌兄弟的气质，无需太久便可算出结果，凌兄弟也不必如此拘谨，照常下棋便是。” 凌青云点头，一枚枚棋子落下，与赵星云杀得难解难分，直至半盏茶后赵星云眸中光芒收敛，闭目思索了一阵终于将结果告知。 “凌兄弟身具龙气，有绝世天骄之相，当在乱世大展宏图。从此出行将气势如虹，于青河中游扬名，而至东方，将多有纠缠，有超出预计之变化。” 说到这里赵星云眉头微皱，似乎很不满这番说辞：“凌兄弟气运超出我原先意料，以愚兄之能仅能算出这些而已，但请凌兄弟提防“海”之一字。” “海？”凌青云眉头微皱：“多谢赵兄。” 赵星云这卜算结果很简单，甚至有些故弄玄虚，这些描述似乎都是昭然的：凌青云本就是绝世天骄，天骄出行气势如虹很正常，东方是凌青云的前路，将是他多年的路途，几万里路出现纠缠再正常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实际情况超出预计也是常事，说得不好听点，赵星云说的都是废话。 但凌青云认真思考了这番话，他知道赵星云不至于无的放矢，种种猜想浮现，他暗藏于心。 棋子还在下落，不知不觉围成十面埋伏，屠龙。 “果然是赵兄技高一筹。” “承让。” 两人拱手，起身，皆是一叹，到这时不必多言，凌青云辞行，赵星云也并未远送，只是默默地看着这名知己消失在视野，眸子却浮现幽蓝之光，星空般变幻莫测…… 别了赵王府，凌青云走出生平所见最富饶的赵城，继续沿青河而下，抵达了下一州，丝州。 “说来食州便在赵州以南，莱格兄还邀我到他家拜访。”站在山丘向西一望，泾渭分明的另一片土地已经入眼，眺望片刻凌青云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在西南群岭与雪域高原消耗的时间便超出预计，都已经是七月了，还是继续沿青河而行吧。” “说起来按这速度，等我抵达漓州附近，他们恐怕都已毕业了，不，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开始游历了，尤其是林谦诚。”想到这里凌青云露出几分笑意，不知不觉中他离开学院已将近一年了，昔日的同窗好友想必都已晋升金身，开始为游历天下做准备，而自己一路西行到西南群岭，又北上追溯青河源头，如今顺流而下，绕了青河大陆大半圈，却大开眼界，已与当初截然不同了。 “说不定还有机会碰上。”在游历天下的过程中他乡遇故知，现在想来确是再幸运不过，凌青云微微一笑，赶路之余，多了几分期待。 旅途中，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