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进境（下）
布置机关，检查阵法，喂养鸡鸭，削竹剑，凌青云杂役的日子还在继续。 这是令人身心俱疲的过程，凌青云却偏偏苦中作乐，从机关、阵法、削磨竹剑中相续找到乐趣。 更复杂的机关向他展示奥妙，一座座阵法运转，并与他心中的符文阵列共鸣交融，削磨竹剑也愈发得心应手，技巧提升的过程中凌青云甚至感觉自己洞悉了竹这种植物空心而坚韧的奥妙，与其达成了不可言说的友谊。 随着竹剑质量与控力技巧的提升，凌青云施展烟波剑诀所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从四招、五招逐渐到十招、十一招，个别时候居然连舞二十招后那柄竹剑才化作粉末烟气从空中飘扬洒落，魏岚也不时前来指点，有时候握住凌青云的手亲自示范，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带给凌青云极大帮助。 可这样，距离持续性施展烟波剑诀还有好一段距离，凌青云的一月杂役时间却已到头了。 “小师弟，以你天赋真该钻研机关术，未来说不定能创出神机弩那样颠覆性的利器，甚至傀儡生命！”诸葛裕目光灼灼，拉着凌青云的手不肯松开。 “二师兄，我实在没有那天赋……”凌青云汗颜，神机弩般划时代产品？傀儡生命？做到前者被称匠圣也不为过，后者更是造物主的领域，他觉得明月居士那般创造明月花就够不可思议的了。 诸葛裕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有私心，有小师弟你搭手，工作实在轻松许多。” 这也太直白了，凌青云更是无语，也就诸葛裕天天待在竹林里能这么做，到外面这么待人免不了挨揍。 “若有空暇，也愿多为师兄分忧。”他说道，倒不是敷衍，而是对这种工作感同身受，诸葛裕一个人既要制造机关又要布置定是更加辛苦。 “师弟有心了！”诸葛裕欣然，这笑容似乎隐含着jian计得逞的味道。 接下来诸葛裕却摆出严肃的神情将一份卷轴递给凌青云：“虽然小师弟你是因师门杂役才来为我跑腿，帮我大忙却是事实，师兄别无他物，这份阵法图谱你便收下吧。” “阵法图谱？”凌青云结果一看，顿时心惊：“不可，这份卷轴的价值……” “就当是师兄的见面礼，别不给师兄面子！”诸葛裕道：“这阵法我早就吃透了，随手就能摹出一模一样的，由你好好钻研才不算将其埋没。” “多谢师兄！”见诸葛裕态度坚决凌青云只得收下这份卷轴，又一次为师门的和睦与关照感动。 这阵法并不是多有名与厉害的大阵，凭凌青云的阵法造诣与财力也不可能布置，但这阵法浩大复杂，由许多单元构成，涉及到各种能量运转的原理，正适合凌青云拆解并运用到符文一道。显然诸葛裕在百忙之中也关注了凌青云的表现，了解到他有这方面的需要，这种关注与照顾是无声的，却更能体现这份情谊的珍贵。 其后几日，凌青云依旧往竹屋打算替诸葛裕打下手，反倒被诸葛裕赶了出来，理由是挤压的工作已经完成，不需要多余的人碍手碍脚，让凌青云开学以后再来，令人有些无奈。 这下，凌青云的日常就完全在削磨竹剑与尝试烟波剑诀中度过，单调而纯粹，竹剑所能坚持的时间却越来越久，二十招、二十五招、三十招……终有一日，烟雾弥漫，竹剑化作烟波腾腾，环舞不绝。 “已经成了。”魏岚露出微笑，凌青云对力道的掌控已经支撑到将烟波剑诀演至小圆满状态，这个状态下竹剑受力均衡无比，在不受外力干扰的情况下就是百招、千招也不会毁损，这将持续到凌青云停止挥剑，而后竹剑瓦解。 毫无疑问，能将力道控制得如此精妙完美的凌青云已实现剑技的进一步提升，甚至有着不亚于参悟烟波剑诀的意义，一般情况下凌青云想如此进步需要五六个月，可在魏岚的悉心指点下，竟然只用一个月就实现了。 “多亏师尊点拨！”凌青云感念，他知道没有魏岚的点拨自己绝无法如此迅猛进步，还知道魏岚看似居住竹林，隐逸悠闲，可事实上作为学院天行强者的他必然事务繁忙，抽出这么多时间指点凌青云只怕事后都得补回去。 “关键在你自身。”魏岚笑道：“你这一个半月，几乎停止了修炼。” 是的，这也是重要原因，无论走什么路都因心无旁骛方能有大成就，凌青云郑重点头，随后对魏岚更恭敬地一礼，他肯抽出修炼时间全身心浸入练剑，还不是魏岚点拨的结果？ 一心一意的道理谁都懂，想要做到却太难，对凌青云才说剑技固然重要，修为境界却必不可少，乃是实力根本，比技巧进步得更快。且修为提高也有利于增加感知、悟性，促使剑技更快进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可以说，只有真正淡泊者，或修为进无可进者才会专注于技，而修为突飞猛进的凌青云显然不在此列。 但魏岚指出在石魄境需要巩固，筑基却为凌青云开辟了额外时间，令他终于有机会心无旁骛地练剑，并以一种特殊方式提升技巧，在这个过程中有成千上万竹剑崩断，更有少年默默磨剑的漫长积累，换做其他人会被无数次失败逼疯，但他坚持了下来，剑术精进，水到渠成。 故魏岚欣慰，感慨，他没有看错这个弟子，他不单有剑道的惊人天赋，更有着对剑的偏执热爱，唯有这样他才能走得既快且远。 从这时开始凌青云终于能进行进一步，也是最初的挑战——烟波剑诀固本培元式。 这很难，剑本该凌厉无匹，一种剑法飘逸变幻也就罢了，怎么反会成为漩涡牵引天地能量呢？在这过程中需要将无规律的烟波剑诀以某个意图引导，在剑意中加入吸引之意，每一剑变化少许，实则凭细微变化产生吸摄力十足的领域，犹如自然界的漩涡与龙卷风，凌青云不禁想起自己曾学习的此类武诀，不禁取其精华演示，结果一柄柄竹剑无法承受，绞成碎片后甚至割伤了他的皮肤。 千次失败忍过来了，还怕一点伤痛？凌青云简单处理伤口，不断将种种奥妙添入烟波剑诀，于意境中增加牵引之念，如在烟波湖光图上画出庞大漩涡，这种情况下竹剑承受新的考验，以百为单位地断折，但凌青云施展烟波剑诀形成的烟波领域也具备愈发惊人的吸引力，宛如一张大口努力呼吸游离在天地间的种种能量。 刻苦练剑，终有所成，这次剑舞与过去不同，有竹叶纷飞，旋风般围绕在烟波旁飞转，也有水汽凝结，制造出更大规模的雾霭，甚至引有元素能量具现，于这狭小空间拖曳出微弱流光，彼此交映着比彩虹还要美丽。 这一刻，凌青云与魏岚默契地露出笑容，尽管牵引而来的天地能量还很微弱，但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 更激烈，堪称风暴的领域环绕在凌青云身边，竹叶飞沙为剑锋驱使，竟形成剑雾外层的特殊屏障，包括灵气在内的种种能量穿过屏障，却面对剑锋中特殊意境的阻拦削除，将较为精粹的部分汇入使剑者体内，令凌青云在漫漫剑修中气血充盈，精神抖擞，整个人若被洗涤灌顶，于修炼剑技的过程中反哺rou身，实现两全。 随着一次次将天地能量牵引入体，凌青云发现烟波剑诀的固本培元不只是吸取能量那么简单，在施展这套剑法的时候人体的气血、真气也会被调整到一种特殊状态，最适合将入体能量吸收转化，避免造成浪费与留下后遗症。 “其实，这固本培元之法是我创立的。”当凌青云领悟到这点，魏岚将真相告知。 “烟波剑诀是一条道，是一条参天大树，我们的烟波剑诀其实都只是这棵树上的一根枝杈，虽然无法成为主干，但每一根都独一无二，甚至能展现出不亚于主干的风采。”魏岚郑重地说道，他不断参悟烟波剑诀不只是在追逐原作者的道路，更是借这种意境与思维方式创造自己的技巧与感悟，可以说他虽参悟烟波剑诀，其实开辟的还是自身道路，只不过以烟波剑诀为基础而已。 当然，这还是有借鉴成分，与凌青云这样试图以烟波剑诀为辅，自立门户有巨大区别。 “这就是绝学超越顶级功法、武诀的原因？”凌青云惊叹，绝学并非定式，而是一种高深的境界与道路，具备无穷玄奥，无限可能，难怪魏岚愿钻研一生，难怪得绝学者所向无敌。 但他仍坚持以自身剑术为主，即便绝学是一条大道，他却更希望自己能开辟一条同等的道，尽管随着烟波剑诀不断精进，其威力可能已经超过自创剑术。 “八月了。”当魏岚说出这三个字，凌青云一阵恍惚。 不知不觉，他已在小幽林待了两个月，进行了一段特殊而意义重大的修行，晋入中年段的第一学年也就此走到尾声。 在这两个月，他停止了修炼，接触了机关术，剑道更是突飞猛进，也感受到师傅与师兄的关怀，小幽林宛若他的新家。 他已经习惯了湖边削剑，习惯了箫声阵阵，习惯了烟波的剑光，也停止了机关布置，送走了毕业的师兄。 而现在，这段日子也走到尾声。 “假期了，好好放松吧，修炼也可以继续了。”魏岚微笑：“接下来我无法常指导你，但你依旧可来这里练剑，若练剑有疑难，清澜可指导于你，她同样修行了烟波剑诀。” 凌青云心情复杂地应下，便见魏岚微笑着飘然而去，正如初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