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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有种天生的质感,不疾不徐,能在任何情境下保持冷静与理智。这位准爸爸得到安抚,抱头蹲下来,他忽然用一种徐迟能听懂的语言悄声道:“在这里降生的孩子都身负诅咒,他不该来。” “你说什么?”徐迟目光一凛,拎着领子将人提起。 男人仿佛白日撒癔症,猛地一个激灵后混浊的眸子恢复清明,他先是目露疑惑,而后恼火地拍开徐迟的手,挣脱出来,叽里咕噜地叫嚷,用的又是他们岛上的土著语。 徐迟盯着他看了几秒,绷起下颌肌rou。 难道是他出现了幻听? 简陋的手术器具消了毒送进去,没过多久屋内就传出婴儿清亮的啼哭声,女萨满风风火火地奔进去,将满身是血的孩子抱出来,得胜般高高举起。小家伙在半空中使劲儿蹬着有力的双腿,攥紧了粉白的小拳头嗷嗷大哭,小脸憋得通红——是个带把儿的。 半小时后,任思缈派人出来通知,产妇也暂时脱离危险。 母子平安。 大家伙提了一上午的心脏总算安稳地落回胸腔,周岐在欣喜的人群外遥遥望着明明只有小小一坨哭声却异常洪亮的小家伙,柔软的内心被某种新奇的成就感攫住。他擦一把额头上的热汗,眉毛上下翻飞,得意极了:“哎,要是没我周岐找齐那些个劳什子的刀子镊子缝衣针,这臭小子得在里面憋坏了……” 好心情会传染,徐迟站在他身边,低着头,一向清冷的眉目也染上点点笑意。 这时,天空似乎有云飘过,因为地面上忽然出现一片阴影。阴影越来越大。徐迟扬起的唇角逐渐下落。等翅膀煽动扰乱的气流将腐败的气味与絮状的深灰色粉末兜头刮来时,所有人都看清了他们即将面对的宿命。 ——那是一双翅膀足有三米余长的异形飞蛾。 它们遮天蔽日而来,深灰色翅膀上的圆形斑点如一双双巨大的眼睛,躯干上铺满浓密的黑色绒毛。等飞得近了,人们才看到它们长有一对强而有力的前肢,三对附肢,以及又尖又长的刺吸式口器。 异形飞蛾直直朝刚诞生下新生儿的石屋俯冲而来,警报第一时间拉响。 女萨满手执磨尖了的动物腿骨,朝天发出一声作战的怒吼。所有男性井然有序地围绕石屋,拉开弓步,举起长矛,刺向天空。同时举起铁盾牌,将身体掩护。 但这个级别的防护显然还达不到自保的要求。 三米长的翅膀刮起的旋风轻而易举地掀飞了盾牌,暴露在外的勇士开始拿长矛疯狂戳刺,有些的确刺到飞蛾的身体,但随即带有强腐蚀性的液体从飞蛾口器中喷射而出,浇灌了男人满头满脸。男人抓着腐烂变形露出森森白骨的头颅,发出可怕的长嚎,飞蛾将其扑倒,坚硬的口器从天灵盖刺入。所有人都能听见这怪物吸食脑髓和血液时发出的咕嘟声响,闻之遍体生寒。 不停地有人扑上去,不停地有人被扑倒。 鲜血充斥视野,哀嚎鼓动耳膜。 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止境的掠夺与斗争循环上演。 不少拎着武器赶来支援的通关者目睹这人间地狱,吓得连转身逃跑的劲儿都使不上,直接瘫软在地,魔怔了一般,呆滞地望着那一双双有如人眼的翅膀,忘了动作。 “别他妈都傻缺似的盯着翅膀看!” 周岐端起猎枪,瞄准飞蛾,一枪爆头。 棕黄色的汁水爆出,白烟浮动,那巨大的身形在空中打了个趔趄,直直撞向一侧的悬崖,发出轰隆巨响,如小型直升飞机失事坠机。 众人从恐惧的迷茫中挣扎着醒来。 只听有人大喊一声救命,飞蛾带着钩子的附肢生生嵌入了一位同伴的肩膀,正试图将其整个拖到空中!肥胖的男子靠体重死死扒着地上的石头,整张脸剧烈颤抖,疼成了猪肝色。 正当他以为自己一条命即将交代在这的时候,头顶响起此时听来极其悦耳的枪声,一道人影从头顶跳下,落在他跟前。 ——天神,怎么长得跟骗他手套的男人一模一样? ——仔细一看,不是天神,是鬼神。 “害怕就去捡起盾牌保命!”周岐压着断眉,凶神恶煞,浑身散发出修罗气息,他在人们耳边吼叫,“直挺挺地杵在那儿干什么,给敌人立靶子呢还是送人头?” 众人于是一窝蜂地爬起,跌跌撞撞地寻找掩护。 不远处,徐迟趴在屋顶最大射程处,闭着一只眼,把装了瞄准器的猎枪当成狙击枪使用,填弹拉栓扣动扳机,一枪一个异形飞蛾,汁水四溅。 而他看不见的背后,一大片阴影悄然而至。 第28章 一意孤行 挟霜裹雪的风刃抽打着脸上的肌肤,瞄准镜里,周岐骇然失色,遥遥冲他的方向打了个简练的手势:注意身后。 徐迟当然感觉到危险在逼近,但按照事件的轻重缓急,他得先集中注意力扣下手中的扳机,好将那个从掀飞的屋顶钻进去、试图抓住纤弱的妇孺大快朵颐的丑陋飞蛾一举击毙。 颈动脉剧烈跳动,压缩着喉咙的空间。 他将一刹那的时间在脑海内切割成无数等分,飞蛾的三角形脑袋、小女孩绝望的眼睛、风速距离命中率、冻僵的手指、射偏在脚边的毒液,以及撒腿朝这边狂奔而来的周岐,摒除杂念,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充盈的肺部抵住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