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
从窗帘里的缝隙往外看，天空还是蒙蒙的墨蓝色。 房间内昏暗一片，没有灯光，只有墙上铂金色的挂钟发出幽幽的光芒，上面的时针显示着现在是凌晨五点。 手机闹钟响第三次的时候，吴世勋终于忍不住把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因为睡眠不足，眼皮还有些肿，眼睛艰难地撑开一条缝，不舍地蹭了蹭枕头。尚未清醒的头脑有些烦躁，到底是为了叫醒谁才设的闹钟啊？ 越过高高隆起的被窝，吴世勋把叫得正欢的手机攥到手机，恨恨地按掉。 “还不起来吗？”他把手伸进了被窝，推了一把缩成一团的人。 姜恩秀应了一声，直直地坐了起来，脑袋一片空白。过了几分钟后，才甩甩脑袋起身进了卫生间洗澡。 姜恩秀擦着被打湿的发尾出来的时候，吴世勋正躺着床上按着手机，手机屏幕投出的微弱光亮照在脸上，周围是一片昏暗。 原本只是想把手机放回去，却看到凌晨有人准点发来了祝贺短信，一时好奇点了进去。手指划了几下，聊天记录长的像是划不到尽头。虽然没有过分亲密的话语，但频繁的见面邀约还是让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沉。 过了一会，吴世勋终于沉不住气地开口问道：“莫奈是谁？” 啊，原来看的是我的手机啊。 姜恩秀心中一哂，正在脸上轻拍化妆水的动作毫无停滞，语气平淡地回答：“我们学校的。” “你不是不去学校的吗？” 她反应极快地反问道：“不去学校就不能交朋友了吗？” 因为到片场后有专门的化妆师，在家只做基本的护肤护理就可以了。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姜恩秀就离开了化妆台，到衣柜前挑选要穿的衣服。 脱下睡衣后，被沾湿的黑发一缕一缕地贴在白璧无瑕的背部，原本纤细青涩的身材随着近期的大量运动，散发着健康性感的气息。 “关系这么好吗？总是见面。”吴世勋心里有些吃味，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今天生日也要一起庆祝吗？” “呀，不是你说今晚没空的吗？”理所当然地直接跳过了第一个问题，她将塞在衣服里的头发拨出来，对着镜子将衣服整理妥当后，转过身来，面容平静地看着他，声音不紧不慢：“除了你我就只有这一个朋友了，今天生日也要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吗？” 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吴世勋心头一软，气势也弱了下来。他把手中的手机扔开，坐在床边，一手把她拉近，手臂圈在她的腰间，哑声说：“对不起，不是故意要怀疑你的。” “没关系。” 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顶。 “你只是没有这种经验罢了。” 抚摸头顶的手移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晦暗不明的笑意，她轻声说：“刚才的事情就忘了吧。我要走了。” 拒绝了吴世勋的索吻，姜恩秀从床上捡起手机，把据说是生日礼物的小盒子塞进包包里，还不忘提醒他记得处理垃圾，因为11点的时候会有阿姨到家里打扫卫生。 下楼的时候，经纪人的车已经停在电梯口了。姜恩秀上车后就倒在了座位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好：“世云哥早。” 高世云提醒了她一声要绑安全带，把手边的早餐递了过去，就发动了车子。 “之前不是说4月才去大邱的吗？怎么昨天剧组突然通知下周就要出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通过倒车镜观察着后座的人。 “拍摄比想象中顺利很多，所以日程提前了。”姜恩秀吸了一口手上的牛奶，习惯性地将吸管头咬成一节节折叠在嘴里。“到大邱之后，会在那里住吗？” “当然啦，每天来回的话时间花费的时间也太多了。”从大邱到首尔开车大概要3个多小时。 听说要拍摄的地方是在大邱附近的山区里，条件应该挺不好的吧。不过可以上山她还是蛮开心的，亲近大自然，要是能看到几个同类就更好了。 对了，这辈子怎么还没遇到族里的人？ 姜恩秀漫无边际地想着，手上动作不停，删掉了手机里所有的短信。 像往常一样，她是第一个到片场的主要演员，离约定的拍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化妆的时候她拆开了吴世勋送的礼物，是一枚银色的戒指，随意地套在了左手中指上，大小正合适。 “男朋友送的吗？”化妆师有些八卦地问。 “不是。今天是我的生日，只是礼物罢了。”顾及着在脸上扫动的小刷子，她说话时嘴巴张得很小。 化妆师“哇”了一声，连声祝她生日快乐。一边给她上妆还一边奉承着，一会是“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一会是“皮肤真白，连粉底都不用打”。 今天是电影里场景最繁华的一幕，作为出嫁的新妇，她的妆容清雅艳丽，头发盘在脑后，身上穿的韩服还是剧组特意从中国订购的高级丝绸做成的。 “脸上的红纸片待会上场前我再给你贴。”化妆师看着手下完成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笑着问：“能和你合影一张吗？” 姜恩秀同意后，化妆师拿出手机合照了一张。 化妆师看着照片上的少女俏皮地比了一个v字，有些忍俊不禁：“这动作和服装太不适合了。我再帮你单独拍一张吧？”她后退几步，半蹲着从手机里看着姜恩秀，经验丰富地指导着：“你看着镜子，手上拿个口红纸假装要抿一下。” 姜恩秀从善如流，索性拿起桌上的红纸片轻轻贴在两腮上，看着镜子里眉目精致的少女，眼波流转间，圆润生荧的珍珠耳坠在脖颈旁微微摇曳。 “哇，像是时尚大片一样。”化妆师翻看着手机里拍摄的照片，热心地问：“手机号码是什么，我发给你吧。” “谢谢延静姐。” 不等她报完电话号码，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了震，姜恩秀拿起一看，是朴宰范发来的，照片下是一句简单的生日祝福，后面还解释了一句“上次答应过会给你发哥哥的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站在一起，脸上洋溢着青春灿烂的笑容。其中一个的面容和她有七分相似，桃花眼高鼻梁，笑起来脸上也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浑身散发着自信积极的气息。 姜恩秀心中嗤笑一声，倒是要她看哪个哥哥呢？顺手就把刚从化妆师那收到的照片发了过去，配上一句：要结婚了，哥哥不来送我吗？ 也不等对面的人回复，就直接就把手机关了，起身出门的时候扔给了在门外等着的经纪人。 曾经参演过《杀人回忆》《汉江怪物》等电影的朴海日前辈扮演的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南伊，也是姜恩秀扮演的子仁的哥哥。今天的戏份就是南伊送子仁出嫁，结果在行礼的过程中，清军入侵，将除了南伊之外的一行人都掳走了。 南伊将一双绣花鞋鞋头朝内放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又伸手把鞋子的朝向转了过来。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西君的母亲，行礼后，就被赶出去迎接客人。 西君的母亲打开了新娘子待嫁的偏室门，子仁远远看见哥哥离开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很快就收了回去。 只是当她低头看见门口放置的绣花鞋时，神色突然变得恍惚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逃难时哥哥作出的承诺，胸口涨得酸涩难言，鼻头一酸，眼眶摹的变红了，强撑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妩媚多情的眼睛上蒙着一层莹莹的水光。 顾忌着寄人篱下的逃犯身份，她也不敢过于显露出伤感，只好努力睁大眼睛，将心中的酸楚咽了下去。 金韩民导演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拍电影，表现得倒是不错。 和电视剧不同，电影拍摄时使用的机位特别多，在拍摄的时候，演员要根据机位的切换将表演拆分成细碎的部分来表达。什么时候该脸部演戏，什么是时候该肢体演戏，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地放大。 “cut。很好，下一场准备。” 接下来的戏份子仁除了被马拖行时发出的惊呼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全靠脸部表情和肢体动作进行交流。 只要是单人的镜头，姜恩秀基本都在两条以内通过，让金韩民导演内心大呼过瘾。从化妆组那边听说她今天过生日，还特意将她的戏份都集中在一起先拍，让她可以早点下班。 回程的时候，交代了经纪人先去江南区的蛋糕店。 “您好，请问这个草莓的还有整个的吗？”她怀念上次吃过的蛋糕味道。 “不好意思，最后一个刚刚卖掉了。”像是不忍看到姜恩秀失望的表情，服务生悄悄地透露：“是那位客人。” “恩秀？” 姜恩秀转头望去的时候，服务生手指着的那位客人恰好也把脸转了过来。四目相对间，他不由自主地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也许是化了妆的缘故，温暖的黄色灯光下，姜恩秀展现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柔媚风情，即使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也能将周围的环境和人物衬得黯然失色。 她的视线从他身上划过，落在了他被紧紧挽住的手臂上。眉眼一弯，轻启红唇，吐出一句：“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