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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朝,设有专门的史官记录皇帝日常起居,因为涉及到帝王的隐私,“起居注”一直被严格保存,即便皇帝本人也不能命令史官修改。 皇帝尚且不能随心所欲,楚长宁想要从史官那里借阅“起居注”,更是难于上青天。 放到长条案上的指尖触碰到一段滑若丝绸的触感,她回了回神,低头问:“哪儿来的茶花?” 夏竹抓抓后脑勺,茫然地回:“不知道,回来时看到放在偏门,奴婢就顺手拿回来了。” 楚长宁用指尖点了点花蕊里的露珠子,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了某个书呆子的面孔。 昨日,她又恢复了一段记忆。 记忆里,公主府被封,母亲被褫夺长公主的封号,爹爹也不再是驸马,卫青云还是坚持求娶她,要保护她一生一世。 她被幽禁在深宫,卫青云被新帝贬官,堂堂大周朝的探花郎,还不满二十五岁便做到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最后却只能在偏远县城做个七品小官,娶了县里一位秀才的女儿…… 卫青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啊! 他是天之骄子,本该有着大好的前途和人生,是卫家的荣耀。 他不该一辈子窝在那种蛮荒的地方,消磨意志。 楚长宁抽回手,冷声:“拿出去扔了,扔在偏门。” 夏竹不明白好好的花,干嘛扔掉? 只要是楚长宁说的话,夏竹不会反驳,一心一意照办就好。 偏门,建筑遮掩处的角落里。 一身青衫便服的卫青云猫着腰等候良久,不见动静,正欲转身,就见公主府的偏门从里面打开。 走出一个穿蓝色长裙,身量玲珑小巧的小婢女,她梳着双丫髻,眼神东张西望了一番。 卫青云记得她是楚长宁身边的大丫鬟,方才他在公主府打转,见到夏竹匆匆回来,灵机一动,将东西放到了偏门。 见夏竹张望,卫青云心头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感。 他刚抬腿走了出来,就看到夏竹从身后拿出几枝茶花,一并扔到地上。 末了,还抬脚踩了又踩,嘴里念念有词:“叫你惹县主不高兴,叫你碍眼。” 她尽了兴,蹦蹦跳跳回府,并关拢偏门。 卫青云上前,看到一地的残花败叶,浸染污尘。 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第29章 宫宴厚赐 哼,她可是记着仇的! 过了午时, 春盈才回公主府。 见春盈畏首畏尾,跟丢了几瓣魂儿似的,楚长宁心知肚明。 遇刺那日, 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在外人看来是楚长宁自己绊了一脚,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楚长宁也不将话说开, 故意晾着春盈, 此刻见春盈从府外回来, 她立在凉亭,出声喊停小路上匆匆过去的侧影:“等等。” 还以为侥幸逃过一劫,听到楚长宁叫住自己, 春盈脊背发麻,恐惧蔓延上了心头。 春盈僵硬地转头, 上了前来, 就听楚长宁道:“你去见了谁?” 咦, 不是兴师问罪? 春盈心头微松,心思百转间,如实道:“回县主的话, 奴婢去了四皇子府。程玄毕竟救过奴婢,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县主, 奴婢知错了, 奴婢知道县主不喜程玄,以后再也不去见他。” 春盈嘴上求饶, 膝盖一软,跪到地上。 楚长宁的目光掠过春盈,瞧着低眉垂眼的一个小婢女, 不但心里主意大,胆子也大。 若是换作旁的奴仆婢女敢谋害主子,直接打一顿板子,扔到庄子里自生自灭,都算主子有一副慈悲心肠。 春盈的身世之谜尚未解开,楚长宁暂时不追究,不代表楚长宁认定春盈是帝王之女。 皇室极为看重血脉,尤其是当今陛下子嗣不丰。 先帝在位时,共有十八位皇子,六位公主。而当今圣上只有七子三女,断然不会看着自己的血脉遗落在外,成了见不得光上不了族谱的私生子。 八皇子的母妃只是宫女,出身低微,不得宠爱,照样被纳入后宫。 宫女的身份,不见得比婢女高贵多少,所以皇帝真要临幸婢女,并不会因为对方出身卑微,不认与之相连的血脉…… 皇室也不乏各种手段,如果皇帝临幸了女子,事后反悔,可直接赐下一碗避子汤,有太监亲眼看到人服下,方才罢休。 后来冷静下来,灵台清明,楚长宁初步有了判断——春盈应该不是皇室贵女。 差不多的情况里,还有程玄。 既然皇室血脉容不得混淆,前世皇帝肯认下程玄,那必然敢肯定程玄是他的骨rou。 楚长宁怀疑程玄是沈贵妃产下的五皇子,毕竟当初宫廷里一场大火,沈贵妃与五皇子一同葬身火海,可最后谁也没找到五皇子的尸身。 加上在大理寺,母亲无意间提及程玄的眉眼,与仙逝的沈贵妃有几分神似,更印证了楚长宁的判断。 念头一闪而过,楚长宁意味深长地对春盈说:“起身吧,本县主有这么可怕吗?” 春盈怯怯抬眼瞧了楚长宁一眼,又低下头去:“谢县主。” “明儿宫宴,你且好好呆在公主府。” 这话的意思,就是楚长宁不打算带她去了。 换做往常,春盈少不了要胡思乱想。 现下,她缩着脖子,巴不得楚长宁不要想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