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董丰国的住宅是那种典型的东南沿海民居，只不过，董丰国住宅的宽大和豪华显示了他在新加坡的地位。 程璧光随着董丰国老会长一起到了他的家中，而程璧光只带了几个舰长和几个卫士随行。 到了董丰国家中大厅的时，厅中早已经坐满了新加坡华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代表新加坡各地的华侨欢迎程璧光的舰队停靠在新加坡港口。 董丰国安排众人坐下，董丰国指了一下身旁的方儿说道：“这是小儿，名叫董寸方！”接着，董丰国热情洋溢的给程璧光等人介绍在座的华侨，程璧光一一点头致意。 一阵客气之后，众人纷纷入席，席间，董丰国举杯道：“程大人，我代表新加坡华侨欢迎咱自己国家的舰队来到新加坡！” 其他华侨也纷纷举杯，向程璧光敬酒，程璧光一一接下。 期间，众华侨和程璧光等人详谈甚欢，谈着谈着，华侨们就讲到了各自在海外飘零的痛苦经历，其中大多数人被“卖猪仔”卖到南洋各地的。 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从婆罗洲灭亡的兰芳国逃到新加坡的，原来的兰芳后裔们泣诉着当地的华人如何在荷兰人和当地土人的联手下被驱逐，数万华人被当地土人残忍杀害。 而在印尼、马来、吕宋、新加坡等地，当地的华人也时常受到当地居民或外来殖民者的压迫，总之就是一句话，海外华人的日子不好过啊。 程璧光眼中泛着泪光，静静的听着这些朴实的海外华侨叙述，同时，程璧光也被他们悲惨的遭遇震撼，说到底，这些华侨在外漂泊艰难生存的最终原因就是自己的国家贫弱，受到其他列强的欺辱。 自己的国家都经常受到其他国家的侵略欺负，那么这个国家的华侨在海外怎么可能还有地位，怎么可能不被其他国家的人看轻，欺辱呢？ 唯一的方法只能是是发展强大自己的国家，只有这样，在海外飘零华人才会有一个依靠，只有一个强盛的国家站在这些海外华侨的背后，这些海外华侨才能真正的直起腰板，靠着自己的勤劳在海外发家致富。 程璧光自酌了一杯酒，站起来，庄重的对着众位华侨代表说道：“诸位兄弟姐妹们请放心，我们的国家并没有忘记你们，我发誓，等到国家的内乱平定之后，我会向我们的司令申请，专门派遣一支舰队驻守在南海，为我南洋华侨保驾护航，决不让我们海外的兄弟姐们们再受到屈辱！” 众位华侨纷纷跪地磕头感谢，很少有人能够理解这些华侨还在外生活的艰难，海外华侨走的每一步路都沾满着血泪啊！ 董丰国老泪纵横的哭道：“我们的国家没有忘记咱们啊！” 程璧光一一将这些华侨扶了起来，众人感激涕零的归座。 其中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华侨问道：“虽然我们远在他乡，但是家乡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还是知道的，听说现在南北内战，不知道程大人是站在哪一方啊？” 程璧光笑了笑：“我们没有站在哪一方，我们一直都是北洋舰队！”，接着程璧光就将袁世凯如何勾结俄国人迫害北洋舰队，并且擅自挑起内战，置四万万国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实情一一道来。 大部分华侨听完之后皆是唏嘘不已，对于袁世凯的这些行为感到愤懑不平。只是有些小部分人却是沉默不语。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董寸方开口道：“既然程大人这几个月来一直在海外没有回国，那么程大人又是如何知道这内战的罪魁祸首是袁世凯呢！说不定是那唐健狼子野心，妄图谋权篡位吧！” 程璧光一愣，心知今天是碰到硬茬了。 程璧光微微一笑，细数了满清政府数十年来的屈辱外交，列强叩关，清政府屈辱求和，签订了数十个不平等条约。又讲了唐健如何壮大北洋舰队，发展国防，最终一举击败了日本联合舰队，然后如何收回台湾，壮我国威！ 程璧光讲到这里，神情激动：“我程璧光是亲自经历了北洋水师的覆灭，又亲身经历了北洋舰队的崛起，我曾驾驶着龙啸号追随司令大败东乡平巴郎，如今这些新舰都是司令用自己辛苦研发出来的成果和英德诸国换会来的！司令赤胆忠心，一心想要壮大国防，有人说他谋朝篡位我时断然不会信的！” 程璧光接着说道：“而且司令前些日子亲自发来了电文，向我讲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让我更加肯定了是袁世凯想要独霸朝纲、陷害司令的事实。不然，也不会在司令的振臂一呼之下，南方八省争相响应，公道自在人心，不需要人过多的赘述！” 董丰国狠狠的瞪了一眼想要再争论的董寸方，说道：“程大人讲的好啊，我们自当相信唐司令的赤胆忠心，我们也支持唐司令推翻满清！” 在南洋的海外华侨，其中有不少人是当初随着郑成功固守东南沿海的南明遗民，在他们中间就不乏天地会的成员，这推翻满清还是数代人的梦想，所以，打着推翻满清的旗号还是有很多人支持的。 毕竟谁也不想步兰芳国的后尘，当时，兰芳作为华人在海外建立的第一个共和国，当时的兰芳国曾派人到大清主动臣服纳贡，可乾隆皇帝却拒不接见。 在兰芳共和国的华人受到荷兰人和当地土人欺压，华人无奈朝祖国求助的时候，当时清政府的回答是：内地违旨不听召回，甘心久住之辈，在天朝本应正法之人，其在外洋生事被害，孽由自取！就是这种对海外华人的遗弃态度让大多数华侨对这清政府并无归属感情。 这时，董寸方冷笑一声：“那程大人的意思是此次回国，程大人会率领舰队帮助唐健挥军北上咯？” 程璧光笑道：“不错，当今华夏，唯有唐健一人可以帮助国人走上富强之路！” 董寸方嘴角浮现一抹狰狞，随即举手甩掉一只酒杯，酒杯应声而碎。 顷刻之间，从董家大院的四周突然涌出了许多实枪荷弹的民兵，呼啦啦的将众人围了起来，黑通通的枪口对着在座的所有人。 董寸方走到一个民兵身前，拿起一把短枪对准程璧光，说道：“程大人，我劝你还是弃暗投明！” “方儿，你这是做什么？”董丰国眼眶龇裂，怒道。 “嘿嘿，爹爹，我这是为自己找出路啊，这寄居海外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您老不常说着要落叶归根么？呵呵，我今天就帮咱们董家落叶归根，袁大人说了，只要我们帮助他让程璧光迷途知返，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衣锦还乡了，哈哈！”董寸方仰天大笑。 “你个逆子！你怎么能投靠袁世凯呢？”董丰国悲痛的骂道。 董寸方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怎么样？程大人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啊！” 程璧光嗤笑一声，并不做言语。 董寸方冷哼一声，说道：“程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在谁都知道，您现在的这支舰队可是左右南北战局的关键。只要程大人愿意投靠袁大人，和俄国的太平洋舰队联手，一起将北洋舰队聚歼于东海之上，到那时，袁大人的数十万北洋新军就可以一路南下，平定南方，那程大人可就是大清的大功臣了，海军提督也是唾手可得啊。” “哦，这个主意不错，呵呵！”程璧光转过身来，笑道。 董寸方大喜：“这么说，程大人是答应了？” 程璧光说：“我只是说主意不错而已！” 董寸方一听，心中自己是被这程璧光给戏弄了，怒道：“程璧光，我可告诉你，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哗啦啦！”一阵拉枪栓的声音，所有的长枪短枪都纷纷对准了程璧光和另外几个舰长、卫士。 程璧光以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镇定淡然道：“呵呵，你要是杀了我们，恐怕这二十几艘军舰你们也开不回去。” “你！？”董寸方指着程璧光说不出话来，这句话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 “方儿！你给我住手！”董丰国痛心疾首的说道，随即挣脱下人的搀扶，一把抱住董寸方的大腿，“方儿，你不能这样做啊！我董家的脸可都给你丢尽了！” 董寸方毕竟不是冷血动物，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哭成了这样，脸色一暖，轻轻扶起董丰国，柔声道：“父亲，你要明白儿的苦心啊！这海外飘零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我不想再被那些外国人骂做支那猪、黄皮猴子，更不想被这当地人欺压，我要回国，我要光明正大的回国，我要带着您衣锦还乡，您不是老是说要落叶归根么？您看，我现在不是在帮你实现梦想么，只要让这程璧光归附袁大人，有了袁大人的承诺，我们所有的回家梦不就实现了么？您说……” “扑哧！” 董寸方的话猛然一停，程璧光抬头望去，只见董寸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胸口的匕首，董丰国将手颤巍巍的从刀柄处松开。 “父亲，您…您…为什么？”董寸方口中不断溢出血沫。 董丰国凄声道：“儿啊，我知道你这些年活的很苦，我也知道这华侨活的更苦！你爹我活着这么大的岁数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这大清啊，是病入膏肓救不活了，也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了，还不如让唐健帮咱中国人建立一个强盛的国家，那个时候，咱们飘零在外数以万计的华侨才能够活得有尊严啊！” 第三卷 战火远东 第十七章 喜得猛将 董寸方苦笑一声：“爹爹！…儿子只想…带你…回家！”说着，胸口的伤口血如泉涌，董寸方突然仰天大笑：“哈哈……”然而只是干笑了两声便直挺挺的倒下，死而不闭的双眼中弥漫的不知是自嘲还是不甘，抑或是留恋。 董丰国掩面痛哭，厉声道：“方儿……” 片刻之后，董丰国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对群龙无首的民兵们说道：“你们还不放下武器！”眼中射出作为一会之长特有的威严。 那一群民兵见首领已死，立刻没了主心骨，但不知道该不该听这个亲手杀了自己儿子的老头，很多人仍在犹豫之间。 董丰国大吼一声：“来人，把他们都给我绑了！” 话音一落，从外面再次窜出一批人，显然后面进来的一批人训练有素，比之前那批人强上不知多少，很快，第一批冲进来的民兵尽数被人下了武器，用冰冷的枪口顶着一动也不能动。 董丰国冷冷道：“把他们都押到地牢，我要亲自审问！” “是，老爷！”董丰国的人片刻之后就收拾了残局，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董丰国看了一眼倒毙的董寸方，用形容枯槁的手帮他的儿子合上了眼，悲痛的让人将尸体抬了下去。 董丰国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身子在那一刻佝偻不少，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经历了突变的程璧光赶紧上前扶住董丰国，关切道：“董会长，节哀，身体要紧啊！” 董丰国回头，惨淡一笑：“程大人，吾儿不孝，让您受惊了！” 程璧光摇了摇头，说道：“董会长高义啊，我等定然不忘董会长之情！放心吧！我程璧光只要在世一天，一定会竭尽全力力保南洋华侨周全！” 董丰国只是笑了一下，随即一口鲜血喷出，人也就此昏了过去。 程璧光赶紧让人将董丰国抬回卧室，并且命人去请医生，随后和在座的各位华侨代表致以歉意，以国内军情紧急，不能耽搁的婉转理由推掉了几位老华侨盛情相邀多歇息几日的建议。 程璧光面色阴沉的从董家大院出来，身后跟着的是几位舰长和卫士，其中一个卫士凑上去问道：“程舰长，那这些人都撤了吧！” 程璧光点了点头，同意的这个建议。 那个卫士立即发出一个隐秘的信号，信号一发，从董家大院四周的街道和小巷中至少涌出了上百位北洋海军官兵，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压上子弹的黑星手枪。 “走吧！都归队！”那个卫士下令道。 一百多位北洋海军官兵军容整齐的朝港口跑去，步伐一致丝毫不见凌乱。 程璧光一边往回走一边脑中回忆起唐健那封电报的内容：“靠岸小心，多多保重！”。 看来唐健司令早就料到了这袁世凯会来这一招，所以才叫我多加防备，程璧光心中这样想道。刚刚那一幕还真是惊险啊，董丰国大义灭亲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这份华侨的情谊他程璧光是如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 说到底，这董寸方之所以被袁世凯利用，还是因为华侨在海外的生存条件恶劣，地位及其低下。 回去之后跟司令提一下吧，这南洋的华侨必须要由我们北洋舰队来保护啊！程璧光在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停靠新加坡的第二天，程璧光的归程舰队中的所有军舰都已经补给完毕，程璧光按照礼数，前去董家大院跟董丰国拜别。 在和众位华侨代表告别后，程璧光没有做丝毫的停留，拉响了起航汽笛，随着舰队高大的烟囱中吐出腾腾的黑烟，程璧光率领这支崭新的舰队踏上了漫漫归程。 经历了近五个月的长途跋涉，程璧光终于再次踏入了南中国海！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是高居在庙堂之上的袁世凯。 “咳咳，程大人的舰队走了没有？”董丰国躺在榻床之上双目无神，面无血色的问道。 “启禀老爷，那程大人的舰队已经驶离了新加坡港，正朝南中国海而去！”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道。 “呵呵，那就好！”董丰国气喘吁吁的笑了两声，随即又泪流满面，低声念叨：“方儿！” 那管家也擦了下眼泪，说道：“少爷死得值了，他是为数十万飘零在南洋诸岛上的华人而死的！” 董丰国闭上双眼，悲痛的想起了以前自己和儿子的美好回忆。 …… 在冯国璋投靠唐健之后，唐健带领四个团的兵力完全接收了汉阳军火库，唐健动用了一千五百人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把军火库中的各种武器全部用船只运到了南岸的武昌。 冯国璋还在将溃逃的兵勇都聚集起来，最后一统计，发现竟然还有三千兵马。 在唐健攻占汉阳三天后，王士珍的两万支援部队才姗姗来迟，唐健以部队作战良久，需要休整的理由退兵，将一座什么都不剩的汉阳军火库留给了王士珍的部队。 在回到南岸的武昌之后，唐健迅速将原汉阳军火库中的武器发放给了各军中，汉阳军火库里面的可都是没有拆过封的新武器，数不清的手雷，一百挺马克沁水冷机枪，清一色的新式毛瑟，还包着厚厚的黄油纸，那一粒粒黄橙橙的子弹看起来就喜人。 令唐健没有想到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上百门迫击炮，这些迫击炮可是当时为了夜袭紫禁城的时候，唐健命田阿登打造的攻城利器，后来应袁世凯的要求全部装备了北洋新军，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唐健的手上。 回到武昌之后，唐健并没有食言，他将冯国璋残余的三千兵力分散打入到各个部队中，然后分批从部队中抽调兵力，重新划编出一个师的编制，名为国民革命军新编十三师，冯国璋仍然担任师长，冯玉祥被擢升为新编十三师五零一团团长。 这一日，唐健召集所有团部以上的将领到指挥部开会。 在去开会的路上，冯玉祥见冯国璋闷闷不乐，便问道：“怎么了，师长，难道您还在为唐司令将您的嫡系人马打散分到各个部队而心有芥蒂？” 冯国璋摇了摇头，苦笑道：“降军之将，哪里有那么多的怨言。其实我也知道唐司令这么做有他的苦衷，毕竟我曾是袁世凯的手下，如果将原来的人马还是调给我的话难免会出差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个我还是理解司令的，相反，司令不计前嫌，仍让作为一师之长，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心有芥蒂？” 冯玉祥一脸的疑惑，问道：“那是为何？” “呵呵，我是在笑自己啊！”冯国璋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这王士珍这么不顾袍泽之义，竟然坐视我落败，援军在三日后才赶到？想我冯国璋一生光明磊落，对袁世凯更是忠心耿耿，没想到最后成了一枚弃子，充当了他人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