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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王向皇帝行礼,躬身出了翠微殿,独留温晟道一人在殿内和皇帝对答。 暮色沉沉,皇帝叫人排了晚膳进来,与司空一起用膳,又让人往弘文馆诸臣居所处赐了一两道御膳,让内侍传了口谕,今夜诸臣皆入弘文馆当值。 温晟道不知道为什么圣上让江夏王回去用膳,单把自己留了下来。他入座时瞥见圣上今日穿的骑装虽然衣料华贵,然而却不像是帝王规制,非但没有绣纹繁饰,衣角处还有些褶皱,不知道是纵马去了哪里。 “圣上不如先换一身衣裳,臣在这里恭候陛下。” “本来在马场的时候想换的,现在倒是不必了。”今夜恐怕又要通宵不眠,换来换去,圣上也嫌麻烦:“这身骑装简朴,行起事也轻便些。” “朕听说司空近来常常探听朝臣家中情况,”提起这身衣裳,圣上有些记起了那个掷果盈车的探花郎,“怎么,探花郎不中司空的意,又要为女儿择亲么?” 温晟道没想到皇帝会知道这个,只得笑道:“臣只是忧心小女,还望陛下见怜。” 阿姝都这么大年纪了,再不寻个好人家,恐怕就只能低嫁了。皇帝只是出家,又不约束他们这些朝臣联姻,这些也没什么说不得的。 “不知道温卿择婿是要瞧什么,”圣上饶有兴趣地问道,“朕愿闻其详。” 温晟道不疑有它,只当皇帝要在膳间寻些趣事解闷,再加上也有心请圣上赐婚添彩,便将与杨氏商议过的悉数奏上。 皇帝含笑听过,只是对其中几条略有不解。 “温司空说不敢攀附宗室,是不愿与我家结亲?” 当着圣上的面,温晟道自然不敢这样说:“臣女娇纵,不堪配与宗室子。” 圣上笑了笑,“温司空也是行伍起家,怎么也不大属意武官?” “武官性子难免急切些,”温晟道暗自腹诽皇帝今日的话多,但仍旧恭敬答道:“恐非良配。” “你这话也就是在朕这里说说,但凡哪个心窄的听见了,也要记你一笔。”圣上淡淡道:“年岁限制得也太严了些,难不成二十岁往上的才俊都入不得温司空的眼?” 温晟道想说我家择婿同陛下您恐怕也没什么干系,再怎么苛责也不违反朝纲法纪,但面上还是露出受训的模样:“圣上所言极是。” “温卿,你平日里可会与令爱讲朝中的事情?”圣上注意到温晟道的眼神,不以为忤,只是笑着让人给温司空添了一箸菜。 温晟道不防皇帝突然有此一问,连忙放下碗筷站起了身,“朝中机密要事,臣自然不敢告知小女。” 当然有些不大要紧的事情,他也不反对女儿询问。 “司空且坐,朕又没什么旁的意思。”圣上道:“只是这几日朕恐怕抽不出空去瞧她,司空回去以后帮朕说一说,别让令爱多心。” 阿姝刚知道了他的身份,自己就不去看她,她难免会多心。 温晟道刚要依言落座,听了皇帝后半句话,顿时僵在了原处。 “司空怎么不坐下?”圣上明知故问道:“是朕这里的饭菜不合温卿的口味么?” 温晟道心内惊涛骇浪,却又碍于君臣之礼,不敢细究根由,只得艰难吐出了几个字:“圣上万乘之尊,小女不敢的。” 他的女儿又不是皇帝的后妃,皇帝瞧她做什么? “她怎么不敢,”圣上对着温晟道叹了一口气:“温卿,你是不晓得,她一天要和朕生多少气。” “朕不肯告诉她丹药的方子,她就不大高兴,朕骑了一匹烈马吓她,她宁可自己一道走山路,也不许朕再骑那匹红鬃马。”圣上回忆道:“她这几日或许心情不太好,司空还是多让夫人劝导她些,别让她生朕的气。” “朕年岁大些,又是马上天子,恐怕有些不合司空与夫人的意。”皇帝笑着看温晟道的表情,与往常无异:“不过有姑娘告诉朕,只要她喜欢,这些也不算什么的。毕竟司空当年也不大合杨太傅的意。” “温卿,你说呢?” 晴天忽生霹雳,温晟道苦笑着坐在皇帝的对面,迎上天子清澈如泓的目光,心想圣上怎么能这样镇定自若地对他说出这些话来,低头答道:“恕臣愚钝,不能明白圣上的意思。” 眼前人是九五至尊,不由得他不小心谨慎些,温晟道字斟句酌,寻了个装聋作哑的解释:“臣独女养于深闺,不曾与外男有私,圣上与她素无交集,她如何敢与圣上置气?” 他也只知道女儿生气萧琛另攀了公主高枝,常和一些年纪相仿的姑娘出去玩乐散心,没想到她居然会同圣上有什么牵扯。 “温卿当真是不明白?”圣上的笑意淡了些,“还是想揣了明白装糊涂,非得教朕同你说个分明?” 温晟道撩了朝服跪在地上,口称不敢。 “朕心悦阿姝,想立她做皇后。”圣上也放下了银箸,“这样说,温卿可懂了么?” “你也不必怪她,”皇帝站起身来,扶了温晟道起身:“她从前以为朕是湘宫观的道长,也是今日朕才起意要同她说的。” 温晟道闷声道:“能得圣上垂青,那是温氏阖族的荣耀。” 四海实为天子所有,圣上说要立阿姝为后,他难道还要拦着吗? “朕今日同司空讲这些,是想求司空帮朕传一句话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