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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和她一起救了某个女人。这个女人大约是他的心爱之人,他过来给她披衣裳的时候,动作轻柔,甚至透着几分紧张。此刻再看他的表情,虽然他眼中看的是自己,但宁娘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眼角的余光正落在周郁芳身上。他眼里那隐隐透出的关心,应该也是为她流露的吧。 这么说起来,她居然救了他的女人! 空气里满是河水的草腥味儿,宁娘闻着闻着突然喉咙发起痒来。她捂着嘴向旁边撇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这咳嗽来得恰到好处,无形中就将她与那人之间的尴尬给化解掉了。宁娘看到莹娘正朝自己走来,似乎正打算关心她几句。但莹娘还未碰到自己,另一个身影已经迅速逼了过来。 楚怀冬一面解自己的外衣,一面半开玩笑数落她:“看看,逞英雄的结果就是冻着了自己。” 宁娘看出了他的用意,赶紧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不冷。”他这是干什么,和他哥哥比着赛着向女人献殷勤吗? 可楚怀冬哪里是会听她的人。他二话不说就将外衣套在了自己身上,还用力在脖颈处掖了掖,随意地说道:“衣服都脏成这样了,你要怎么出去见人。”言语里似乎颇有点责怪的意味。 宁娘的两只手拢在了他的外套里,在自己胸口胡乱摸了摸,马上就感觉到了一阵滑腻。想来这衣服上沾了不少青苔,怪不得又冰又腻的。 宁娘没法子,只得向楚怀冬道谢。对方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声音和往常一样透着少见的清亮:“今日之事当真是险。亏得我和三哥在林中的竹屋里研习棋谱。若不然这里常年无人,你们三人只怕都有性命之忧。” 仔细想想确是这么个理儿,刚才他们只消晚来片刻,宁娘说不得就要跟莹娘一道儿掉入水中了。此刻虽然天气和暖,但三只旱鸭子在水里终归不是个事儿,冻不死也要淹死了。 宁娘想到这里,伸手拉过莹娘来,将她揽在自己身后,再次向楚怀冬道谢。对方却很谦虚,指了指一旁的男子道:“不必谢我,是我三哥耳朵灵,听到了你的呼救,这才拉着我赶来救人。只是世事竟这般巧,救的竟是周姑娘。” 他说到这里,冲对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抬眼去看自己的哥哥。三公子依旧一脸严肃,俊美无双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眉头似乎还微微皱起,显然是被这件事情给气到了。 宁娘先前就听秋霁提过,说这楚家三公子是京城少见的俊美男子。多少公侯之家的小姐为了一睹他的英容都想尽了法子。若能得他一眼青睐,少不得梦里都要笑出来。 秋霁当时说的时候宁娘正对着一张绣花样子发愁,听得也不大入耳。如今仔细想想,她似乎还说了这么一段:“听说吴大将军家的三小姐原先还想和三公子结亲的,后来不知何故亲事却取消了。只怕那三小姐如今定是日日哭泣成泪人儿了。” 原先听这话宁娘只觉好笑,如今见了真人后宁娘心中便明了了。这么一位清隽的相公到手了又飞了,搁谁心里都得难受些日子。 只是此刻她也顾不得去想那吴三娘的心情,楚怀冬既说是他哥哥的功劳,她少不得也得谢人家一番。只是她此刻披着人家弟弟的外衣,行起礼来便颇有些怪异,说话的声音竟也像那周郁芳一样,莫名地小了下去:“小女子及舍妹谢过三公子救命之恩。” 那三公子客气地点点头,说了些“言重”之类的话。他说话的声音比起弟弟来要沉稳许多,嗓音是经过变声期后男人般的低沉而富有磁性,与楚怀冬还带些少年般的稚气有很大不同。 只是这两兄弟长得倒有六七成相似,怪道宁娘头一回见楚怀冬时只觉得他脸熟,如今一想便全明白了。 他们几人一齐站在湖边,这组合实在有些怪异。尤其是宁娘,简直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没来由地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楚怀冬是个极聪明伶俐的人,他看了看宁娘,又看了看自己那略显怪异的大哥,最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两人从前是否……相识?” 没什么理由,这只是他下意识的一个感觉。他跟哥哥一向关系亲密,从前他见到陌生女子的时候,从未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方才宁娘咳嗽的时候,他竟有了些许关心的意味。要知道他从小到大只见过哥哥对周郁芳一个女子流露出那样的表情。如今这感觉真是说不上的怪异。 宁娘一听这话,吓得连连摆手:“不不,我与三公子从未见过。” 楚怀冬一脸狐疑,正要再追问下去,却见旁边的周郁芳已是冻得浑身发抖,便赶忙告罪道:“光顾着说话了,倒忘了周姑娘衣衫尽湿。如今只能烦请陆家两位小姐带她去换身衣衫了。”他说着又看了宁娘一眼,补充了一句,“你也得换一身才行。” 宁娘自然忙不迭地应了,过去扶着周郁芳,又唤莹娘跟上自己,几个人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见竹林里两个姑娘携手一道儿跑了过来。宁娘仔细一看,见为首的竟是方才那推人的红衫女子,跟在她身边的,显然便是那个跟班的黄衫女子。 这两人不是见了自己就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是演的哪一出?宁娘看一眼旁边的周郁芳,只见她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整个人脸色变得愈加灰败了。 那红衫女子一脸焦急的模样,冲过来直接将宁娘往旁边一推,整个人完全粘在了周郁芳身上,一开始便露出夸张的关切之情:“meimei你这是跑哪儿去了,叫jiejie我好找。听人说你到竹林这边来了,我便寻过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怎弄得这般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