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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乎是默认于闲的猜测。闻灯险险就要把“就这”两字写在脸上,忙低了下头掩饰住,尔后故作奇怪神情:“既然不稀罕,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步靖华瞪向闻灯。 这时候,小二将他们的清炒素菜和菊花枸杞茶端上桌,闻灯很自然地分茶,第一杯推到步绛玄面前。 步靖华见这三人如此闲适自在,气得手臂发抖。 食肆里不少人向他投去目光,时不时还能听见压低了的议论声,步靖华将他们都瞪了一遍,猛地递出手里的剑,剑尖隔着剑鞘指向步绛玄,高声说:“步绛玄,我要向你挑战。时间三日后的午时,地点新台门前,我会一直等你。” 说完将一封挑战贴丢到桌上,重重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没人会留他,闻灯吃着黄豆,将挑战贴捞过来,打开一扫,见上面只是几句寻常挑战之词,心道一句好生无趣,把它放到步绛玄手边,转头问于闲:“他是什么境界?” 他和于闲之间已有了一碟黄豆的情谊,这一举动相当自然。 步绛玄撩了下眼皮,听得于闲回答:“清净初境。” “哟呵,还挺会坑人啊。”闻灯一琢磨,明白了这人的行事逻辑。 低境界者向高境界者发起挑战,是不畏艰险、迎难而上、追求更高,很容易成为美谈;但于高境界者而言,稍有过之,便是以大欺小、以强欺弱。而如果步绛玄不接受,那步靖华便可大肆宣扬出去,说堂堂凌云榜榜首,竟然连清净初境的人都怕,不敢接下战书。 步靖华看似嚣张无脑,实则心思深藏。 这是个打小和步绛玄不对盘、非常亲近自家亲哥的人,亲哥被落了面子,而步绛玄被别人间剑认主后不久就离开萧山、来白玉京修行了。他失去发泄对象,记仇十年,现如今终于找到机会报复,拿什么借口来找茬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步绛玄进退不得的结果。 闻灯看向步绛玄:“你打算如何应对?” 步绛玄不曾看过那挑战贴一眼,语调平平无波:“无关紧要。” “这不是正好着了他的道?”闻灯挑起眉梢,略去他了解到的步家的情况,把自己的猜测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心肠却如此歹毒!”于闲重重一拍桌子,脚踩凳子,愤愤说道,“不如把挑战接了,管他奶奶的阴招阴谋,先打他个落花流水、鼻青脸肿!” 闻灯极不赞同这一应对之策,用眼神询问步绛玄。 步绛玄神情如旧,漆黑的眼眸中不见半点波澜:“浪费时间。”指的不仅是接受挑战,更是思考这件事。 闻灯品着这样的态度和语气,眨眼间便脑补出这篇他倒霉穿进来的小说的基调——主角看淡名声、清者自清,被各路仇家借此污蔑打击,偏偏还瘫着脸,用一副冷漠模样说我不在意。可外界有谁信呢?谁都不信,恩怨由此产生。 惨哦,真的很惨。 “吃饭。”步绛玄又说,打断闻灯乱飞的思绪。 “哦。”闻灯撇了下唇。 于闲重新坐回凳子上,拿起筷子,面色仍有不平。 他们点的菜陆续上桌。闻灯用辣碟蘸鲈鱼,在辣椒堆里挑选鸡丁,吃得还算满意。但步绛玄并未动筷,甚至他说过“尚可”的清蒸鲈鱼也不碰。 闻灯疑惑询问,步绛玄沉默不答。他又劝了劝,这人还是不吃,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吃四道菜,有些多了,吃完后于闲提议打包,闻灯并无异议。他们俩平摊了饭钱,一人提着一个食盒,慢慢走出食肆。 夜更深了,沿街的灯笼都亮起,灯火蜿蜒向前,把街巷里的雨照得清透。比起来时,道旁支起了一些小摊,卖各式各样的杂物、饰品、吃食,烟火味道更重几分。闻灯撑着伞,用拎食盒的手碰了碰步绛玄,再一指斜对面某个小吃摊,说:“你要不要买点什么吃的?我看那个煎饼果子似乎不错。” 步绛玄将左手的剑换到右手:“不必。” “馄饨呢?”闻灯手指的方向一换。 步绛玄:“不用。” “冷面?”“扬州炒饭?” 闻灯又指了两种吃食,步绛玄一一拒绝。 他脱口道:“什么东西都不吃,你要成仙啊?” 步绛玄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闻灯反应过来,步绛玄是个修行者,天赋优异,说不定真能得道成仙。 换了个世界设定,连梗都不好玩了。闻灯不禁无语望天。 于闲突然拉了闻灯一下。闻灯扭脸询问,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群人,小声道:“师妹,你听。” 闻灯侧目,注意起那些人的谈话,眼睛渐渐睁大, “听说步绛玄接受了挑战,三日后的午时,在新台门。” “步绛玄?这不是凌云榜榜首的名字?” “对,就是他。这样的战局可不多见,到时可要过去看看。” “挑战他的是谁啊?” “听说也姓步。” “……” 不止那三三两两的一群人,街上许多人都讨论着这个。闻灯将牙咬了又咬,低声道:“草!” “他还真是聪明,把事情传出去了。”于闲皱紧眉,“这下好像不能不理会了。” 两人都看向步绛玄。 这人立在雨中,周身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雨珠即将靠近时,将之挥散。绛色的衣角被低回起跌的风吹开,他手里的剑无声冰冷,影子不在自己身后,而是凑在闻灯脚边,团成一个黑乎乎的团,偶尔绕着闻灯滚一圈,来来往往的人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