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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胭看着他,抿着唇的下巴,尖锐得近乎倔强。 “怎么样,我说完了,现在,我们可以分手了吗?” 沈劲喉结滚动。 说不出口,他真的说不出口。 明明是最简单的两个字,就像是石头哽住了一样。 阮胭却是不想再等他的回答,吃了药,她的四肢已经平静下来了,自己扶着小腹,往外走。 看着她趔趄的背影,他才想起来,她昨晚说的,生理期来了。 那她现在是不是很疼,很疼。 疼着下水,疼着自己一个人在茫茫海上开船回来,疼着和他争执,疼着和他—— 说分手。 他闭了闭眼,走过去想扶她:“阮胭。” “别过来。”阮胭没有回头,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算我求你。” 沈劲动了动脚步。 最后还是给一直在医院外等候的向舟发了条消息:“把她送回去。” 发完,沈劲摁灭屏幕,走进最角落的那间病房。 “阿劲,是你吗。” 病房没有开灯。宋叶眉躺在床上,看不到来人,却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 “嗯。” 沈劲也没开灯。 就在黑暗里。两个人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还痛吗。”他问她。 “还好,不痛了。”她说。 “嗯。”他说。 两个人又陷入了无言。 “阿劲,可以把窗帘拉开吗?别开灯。”宋叶眉的声音是飘着的,飘在空气里。 沈劲依言照做。把窗帘拉开,淡到几乎快要消失的月色和路灯光束落进来。 她说:“阿劲,你还记得吗,你十岁的时候,被沈伯伯锁在房间里,一锁就是七天,那七天,每天晚上我都来陪你。那时的月亮,和现在的不一样,要大一些、圆一些、亮一些,你觉得呢?” “嗯。南城的月亮很好。”他靠在窗边。 她看着他。挺阔的轮廓在冰凉的月色下显得冷冽,那双眼下被拓出灰色的阴影,她忽然觉得,以前照顾着的这个孩子,在这些年里,早就长大了。 他变了。 是吗。 “阿劲,我今天很痛。” 这是最后一句,她的试探。 他沉默了,良久,才说,“以后照顾好自己,别再伤害自己了。” 她的表情劇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没怀疑她。”他偏过头,看见夜色里,向舟替楼下那抹单薄的影子打开车门,她微弯着腰,坐了进去。 宋叶眉躺在床上,一颗心彻底沉寂: “如果,如果我以前胆子再大一点,拒绝了那个荒唐的联姻,你是不是会……” “不会。”他打断她,“你不会。” 宋叶眉所有的防线被他这三个字一击即中,全盘崩溃。 “是,我是不会,可是你呢?你也不会!我在机场等了你那么久,然后呢,我什么也没等到。” “我来过。”他拉上窗帘,所有的月色被隔开,房间再度恢复昏暗。 满屋寂静,只剩他粗重的呼吸。 “来的路上,我被人砍了十三刀,手,脚,背,还有,你见到的喉咙。我以为我会死,可我没有。我到的时候,看到天上你的那架航班飞走了,那时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死了。” “我没有对不起你过。” 说完,他转身就走。 “如果你要离婚,我会帮你,但仅限于此。如果你依旧像当年一样,不离,也没关系。” 最后,他这样喊了她一句:“堂嫂。” 他关上门离开的刹那,屋里的呜咽声再也忍不住。 一声又一声压抑的哭声响彻在走廊里。 * 阮胭回了家,屋里的灯光大大的开着。 张晓兰连忙跑出来迎接她:“夫人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阮胭扯了扯嘴角,有些疲惫地笑笑:“嗯。” 张晓兰连忙给她端了一杯热水,“这是怎么了,弄得这么湿。” 指尖触及热水的刹那,阮胭才觉得自己有活过来的迹象。 “没什么,今天拍杂志,把身上打湿了。去帮我拿点布洛芬好吗?” 张晓兰听话地去医药箱里找,一边找,一边跟阮胭絮絮叨叨:“夫人,你知道我昨晚去哪里了吗?” “去哪里了?”阮胭很配合她。 “嘿嘿,老爷说要放我假,给你布置生日礼物,所以我昨晚就和一个男生去看电影了。” “嗯,恋爱了?”阮胭问。 “嗯嗯,他说我瘦了,瘦了好多。”张晓兰把布洛芬拿给阮胭,红红的脸上变得更红了,“夫人,我这才知道,原来你让我每天跟着你吃蔬菜沙拉,每天走路去城西买鱼食,不是为了报复我以前天天喂您喝大骨汤,是为了帮我减肥啊。” 阮胭服下药,神色未变:“你想多了。” “嘿嘿,夫人最好了。”张晓兰笑得开心,“希望夫人和老爷也好好的,你们这么般配。” “般配吗?” “嗯嗯。” “哦,我去睡了。”阮胭恢复了些精神,就往楼上走。 张晓兰看着她疲惫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件事:“夫人,你别怕,鱼没了,你还可以养鸟嘛。” “养什么鸟。” “比如鹦鹉啊,我们镇上以前的陆医生就有一只鹦鹉,叫张德全,可惜不会说话,但是会叫,声音灵灵的,这不比您养鱼有趣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