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闻余师兄的声音不大不小,恰能叫屋中人听得清楚。 当下钟白就红了脸,她推门而出,“闻余师兄,你才馋!” “噗。” 外头少年乐得直颤,动静引得不少鸽子惊起,一片鸟屎横飞。 本来干净素雅的小院瞬间变得乱七八糟…… 钟白沉着脸,心情极差,“我去大师兄住宅拿两件他的衣裳来。” 望着那背影愤愤消失,闻余摸着后脑勺, “小白心情不好?” 汪岭皱眉,面色肃然。 看来,小白还是被拒绝了啊! 天色已暗,今日山道上来往的弟子却不少,她一算才知,原来今儿是二十——是弟子们到山下交换书信的日子。 久不能回家的弟子拿到家中捎来的书信和包裹,人人脸上都洋溢地激动的神色。 “诶,我娘亲说,上个月我添了个弟弟呢!” “唉,别提了,我jiejie定亲了……” 或欣喜,或难过。 皆与钟白无关。 她是师傅在飞云峰山下的一处破庙里拾得的女婴。听师傅说,那时飞云峰还未重振,山上也穷的揭不开锅了,哪儿有力气管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当时,他本来是不想收养她的,可这小孩却是手劲儿极大,一把捏住了他的衣袍不撒手,任他如何掰都掰不开,无法,这才无可奈何地将她抱回来了。 “你看看,你从小就这么不要脸,死活非要跟着为师走,那我也没办法啊!” 柳霁如是说道。 但钟白一直觉得,一定是师傅见她长得可爱,起了歹心,才将她从父母身边偷回山上的。 因此,在三四岁时,她常常偷偷溜下山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次次都被柳霁拎了回来,他不厌其烦地对她说,“你看看这飞云峰,哪里不好啊?你非要下山找什么莫须有的父母,小心被山道的老虎吃了!” 后来,钟白就再也没有下山找过父母了,倒也不是怕被老虎吃了,只是觉得师傅说的不错——飞云峰上的师兄们对她都是极好的,她才不需要那劳什子父母,更何况,山上还来了个神仙似的漂亮哥哥…… 再者说,这些年来,飞云峰上的师兄师姐还有师伯们给予她的疼爱,早就超越了寻常父母千万,她便丝毫不觉得比别人少了什么了。 这一路没有什么停留,她很快走到了大师兄住处。 大师兄的住处掩在一片青绿竹林之中,从山道往里看,很难分辨出那片碧绿之中隐藏的屋舍。 走入这幽邃静谧林间小道,离了外头热闹的山道,当下这林间便只剩了钟白踩在落叶上细琐的脚步声了。 上次半夜跑来寻大师兄时,因一时心切,便没有留意。今日一个人从这儿走,才觉得安静异常,莫名有些萧瑟骇人。她捏紧了手心,埋头赶路。 “咕……” 静谧之中忽然传来的声音将钟白吓得花容失色,她往旁跳了一步,脑袋似乎撞到了什么 “仙鸽?” “咕……” 仙鸽幽怨地瞪着她…… “你来了就好。” 难得在这骇人的寂静中,有只鸽子陪着也是好的。 钟白放慢了脚步。 …… “仙鸽。” 她忽然出声,“你说,我昨夜所梦之事,是前世发生的吗?” “……” 它回以一串沉默。 “所以说……上一世,沈煜川确实跟师傅说,我怀孕了?” 惨白无垠的月光下,女子的声音显得格外空灵孤寂。 她紧抿着唇,默了会,哑然开口,“上一世,我是不是被瞒着很多事情。” 纤细的手指握着金鞭,骨节泛白。那道娇小的身影在林间穿梭的风吹之下,显得摇摇欲坠。 …… 终于走到了大师兄的住处,钟白推开门,点亮桌上灯盏。 生的灵动的杏眸在昏黄灯光下却显得有些呆滞失神。 她迅速地从大师兄衣柜中拿了两件换洗衣物放进包裹,又想到大师兄卧病在床,肯定十分无聊,便想带两本书给他读着消遣时间。 她拿着那灯盏走到大师兄书台前,只见桌上整齐肃然,不落一丝尘埃,她举着灯盏在书本旁掠过…… 《兵法》、《剑道》、《世说谋略》…… 尽是些她没读过的书,钟白也不知道大师兄最近在看什么,只能从最侧边抽了两本。 拿起书时,什么东西从书页中掉了出来 钟白放下书,蹲下拾起那东西,一片金箔外壳的信笺——里头却不见什么内容,只一片空白信纸。 好生眼熟…… 她神色一顿,这不是……沈煜川的申贴吗? …… 她将那金箔纸塞回大师兄的书架,结好包袱,掩门而出。 再穿过那片竹林。 钟白思考着方才所见的空白申贴,不禁怀疑这也是他的什么计谋。 “咕……” 钟白望向身侧鸽子。 倏然想起那日她初重生后,跑来此处寻大师兄时,大师兄捏着那金箔纸,眼角黯黯的样子。 又或者说,沈煜川的申贴并非空白,那不是沈煜川的申贴? …… 她定定地望着鸽子,神色讳莫,只觉得前世的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而她本以为的痛苦,似乎还不为过…… 月色无言,寂静如许。 第9章 我睡了大师兄 东方既白。 浅亮日光透过半胧的窗扉落入屋中,那泛着淡淡青丝的眼皮子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帘钩上反射来的光略有些刺眼。 她半睁着眼,本想着在梦中再知道些前世的事情,可昨夜却是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这会脑袋犹如叫人打了一拳,晕晕乎乎。 那半睁的眼皮子困顿地合了合,打算睡个回笼觉。 默了片刻,她微微蹙了下眉心…… 昨晚…… 她不是睡在地上吗? …… 陡然睁开眼,只见了面前雕着海棠花的楠木床梁和墙边挂着的香包须坠,钟白的脑袋“嗡”地一声,空白了几秒。 也是在这时,她才姗姗地感受到,腰间似乎覆着一阵guntang的重量…… 她机械地抬起头,对上那轮廓优越的下颚——一霎时,钟白差点叫出声来,却生生地将嗓子眼的声音压了回去。 为什么她和大师兄!同床共枕! 昨晚为了照顾大师兄,她就在屋中打了地铺。 可这会!怎么会!照顾到床上来了! …… 她呆愣了好片刻整理思绪,可想半天也回忆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只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将一旁那人弄醒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躺床上睡一觉其实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大师兄还是清清白白的俊俏公子啊,若是叫他此刻醒来,定要羞愤难当,对她怨恨至极。 抬起头,大师兄的脸与她贴得极近,近到她眨眼时,颤动的眼睫扫过他高挺的鼻尖,而他鼻间平稳温热的呼吸都尽数打在她的脸颊上,细细痒痒。 眼睛往上抬了抬,那人闭着眼,长眉舒展,醒时眼中的矜贵与淡漠被羽睫遮盖,此刻只剩了张人畜无害的俊颜。 钟白吞了口口水,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昨夜是不是她见色起意爬上了大师兄的床…… 她小心翼翼地从被窝中抽出手臂,拎着大师兄的袖袍,将他的手臂抬起,另一只手撑着床,往后挪了点位置,这下两人不再紧贴着了。 钟白松了口气,可就在她撑着床榻将将要站起来时,身边人忽然皱了皱眉心,手臂直挥了过来,又落到了钟白腰间! 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惊醒了床上的男人,只能保持着半起身的姿势,僵持在原处。 这时,突兀的敲门声恰如一道惊雷,“小师妹,吃早饭了,一会还要上学堂。” 屋外人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推门而入,手中端的糕点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俏丽的女子侧躺在床榻内侧,单手扶着头,头发凌乱,面色潮|红,面上有些慌乱无措。而床榻外侧的人则背对着他,而手臂还覆在钟白身上。 钟白见他,敛了敛慌乱的神情,美眸流转,巧笑,“早上好啊,二师兄。” 一派理直气壮……吃饱喝足的嫖客模样…… 汪岭瞠目结舌,“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