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二度
袁秋华通宵写作,凌晨推窗,一股清香拂面而来,哦也,一夜沥沥细雨,院里的桂花,因气候适宜,时隔半月,又再度花开。未见其形,先闻其芬,浓稠得化不开的香味,远远的飘散,花香浓淡适宜,悠悠的扬洒,淡雅如丝。倏忽间,清香绝尘,荡涤雾霾,浓能远溢,轻舞飞扬,随着呼吸,一阵阵穿透鼻腔,一端贯脑,一端透胸,让她整个人刹那就通透起来,飘忽起来。她睡意全无,轻柔出房,桂花清爽淡雅,只可远闻,不可亵玩,站在离桂花树34米处,闭目凝神静闻,黄色球状的花瓣,簇拥一团,散发的温婉香气,最浓郁,也最迷人。 户部巷在蛇山脚下,江对岸龟山上的桂林,想必也花开正繁茂,轻风吹过,香气四溢,偶有花朵飘落在肩,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 往常熬夜,上午会补睡,今日雨过天晴,花开香似海,值此良辰美景,袁秋华不愿辜负上天的恩赐,她推自行车出院,预备去华师赏桂花。一夜无眠,肚子叽咕叫,她得先过早,止饿。拐弯入户部巷,二元要份三鲜豆皮。这是市民老滋味,主妇用绿豆,大米混合磨浆摊皮,包上糯米,鲜rou丁,鲜蛋汁,鲜虾糕,油煎后作为节日佳肴,供女伢男崽解谗。拿着豆皮,她来到糊汤店,坐在桌前,叫了碗糊汤粉。 糊粉汤,是一种用鱼骨熬成的高汤,加上劲道的圆米粉,盛在雪白的纸碗里,送上桌来。微稠的糊汤,洁白的米粉,撒在上层的是绿的葱花,红的辣萝卜,细长的米粉嚼起来有劲,nongnong的糊汁透出阵阵鱼的清淡鲜美,还有必不可少的胡椒的清冽辛辣,连吃法也同老武汉一样:一碗糊汤粉,外加一根黄灿灿的油条,或一份焦黄酥脆嫩滑,黄白相同,甜润可口的豆皮。她慢慢品尝着这熟悉的汉味小吃,仿佛糊汤粉独特的鲜味,从遥远的天边悠悠荡来。坐在门口的老板,微笑提醒说,“喝汤喝汤,这糊汤粉的精华都在汤汁中!”她便不顾斯文扫地,端起碗,仰面,呼哧呼哧喝了个痛快! 玫瑰香,茉莉香,比不过江南桂花香,沿着道路骑行,整个城市都弥漫着桂花香,无论走到哪儿,馥郁的幽香,皆沁人心脾。风里夹杂着花香,空气便有了甜味,陶醉地吮吸着裹挟着桂香的风,就像在品一樽玉液琼浆。 华中师范坐落于桂子山上,这是一所将桂花定为校花的学校。每当桂花开放,随处都能闻到桂花香。小小的桂花镶嵌在叶中,真可谓不见其花,便闻其香。 尤其是露天电影场到喷泉的道路两旁,高达4至5米的桂花树,静谧生长在道路两侧,宛如一柄柄撑天巨伞相连,树冠对接成廊,春夏葱葱郁郁,冠盖项属,茂密幽深,入秋繁花满枝,群英吐艳,齐献芬芳,清可涤尘,浓则透远,令人心旷神怡,成为远近闻名的“桂花长廊”。 袁秋华伴随着桂花的阵阵香气,推车游走在校园,看着青春年少的学子充满活力的面容,及公示栏张贴的讲座启事,在感受浓郁校园文化的同时,好好闻闻久违(北京少桂,广洲桂不香)的桂花香。校园林木葱茏,绿草成茵,山水相依,鸟语花香,只可惜,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漫步桂花长廊,桂香扑鼻,体会花海香涛的烂漫情怀,却伤感,多少情思缠绵,几许爱恋缱绻,交欢未久又分离,彩凤孤飞,彩凤孤栖。遥想赏夜桂,暗香浮动,明月相伴,最是撩人,偏害怕,将心事付琴音,弦断几人懂?赏心乐事共谁论?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梦也何曾到鹊桥。独处一隅,闹中取静,初秋的景致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但怨恨,别后相思,几时没,何日尽?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此情无计可销愁。 下午,袁秋华走过长江大桥,徒步去龟山桂林,采下满满一篮桂花。回家后,摊在一个竹簸箕上,一朵一朵的剔除上面沾染的杂物,再一层桂花,一层白沙糖,装入玻璃瓶腌制,用烛油封口密闭,罢阴凉处,两三个月后,便可开瓶取食,泡茶,作饼,搓汤圆,皆可。若将桂花入米酒,坛子埋入地窖,可保存到来年桂子飘香时,愈陈愈香。冬日里,喝一口暖暖的桂花酒,暖的是胃,安稳的是一整年的心。花又可略蒸,暴晒至干,作香料,作香囊,作香包,作香熏。 周围一片静谧——鸟儿唱着,蟋蟀叫着,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桂花 飘落,苍蝇嗡嗡地飞着,像在齐奏和声一般,悠扬,舒缓。袁秋华边腌桂花,边想起和小李子在北京地下室,围炉夜话的情景,喝桂花茶,饮桂花酒,撒干花入香炉燃之,尤有清雅,古穆,诗性之意。过往一切,就像在眼前,两人跌跌撞撞,并且常常陷入歧途和迷津的样子,既觉得好笑,又感到担忧。脱离了你争我斗的阴险江湖,脱离了矫揉造作的爱情,奇谲只不过是他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亏欠她的又是什么,她则始终相形见绌,你就是这么幼稚,天天跟人家比,有没有觉得这本身就是个笑话?天天跟人家比,从出身从地位从前程,从容貌从身高从体型,从涵养从学识从人品,哪一点可以跟人家比?别说骑千里马,就是坐火箭也追赶不上啊!俗世婚姻讲求门当户对,年纪相仿,心智匹配,惟爱情至上,感情第一,那几乎就是说聊斋,话西游,别说人不信,糊弄鬼,鬼都不信。时间有限,心力有限,缘分有期,经历浮世蜃景,她最终成为一个遁世者。所谓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说白了就是有人怕吃亏。从理论上来说,一家人有啥吃亏不吃亏的,但实际情况就是——就算是父子,或夫妻,还是怕吃亏。但想想,对一个家庭来说,最大的亏,难道不是感情破裂,家庭破碎吗?她不禁吟唱起来:有情无缘不双栖,文艺只合长相忆。 同在祖宅院居住的三叔,眼睁睁看着袁秋华颓废自弃,渐渐至如此地步,他由心疼变恐慌了,改怒斥棒喝到婉言软劝,再到暗示指路。 三婶说:秋华伢子你这鬼,只晓得穷快活! 袁秋华打一声招呼:还没吃饭啊?您家! 三叔咳嗽一声,说:炖了筒子骨海带汤,你晚上别外出,来家吃吧。 袁秋华说:混饭要得,喝汤要得,承蒙叔看得起! 本书首发来自百书楼(m.baishu.la),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