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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院子里种上这些东西,您也是满京中深宅大院里的头一份儿了。”半夏动作轻柔地为宋知欢挽着发,又取一支玉钗来固定住发髻,含笑道。 宋知欢撇撇嘴,“我看了这些东西心里欢喜,便乐意。若是我不喜欢,天王老子来也逼我不得。” 半夏含笑垂头为宋知欢刷了刷鬓角,又取了一个白桃花纹的小盒儿打开,露出里头一盒子胭脂纸来。 她奉与宋知欢,宋知欢随意择了一张拿起来轻轻抿了抿,果见镜中自己的气色好了不少。 半夏见她的动作便笑了,道:“主儿从来不需浓妆艳抹,就这样淡淡的,口脂也是薄薄的一层,却越看越觉得又韵味,便是别人脂粉环绕的也比不过您。” “偏你这丫头会说话。”宋知欢笑容绽放开来,翩翩起身,道:“走吧,你柔成jiejie也快回来了,咱们往出走走。” 半夏应了一声,扶着宋知欢慢慢往出走。 敏仪的院子早上一贯是热闹的,宋知欢踩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随意看着两边的各样花朵,目光触及一种鲜艳火红的花朵时,忽地顿住了脚步。 “主子怎么了?”柔成只以为她身子不适,轻声问道。 宋知欢已不顾柔成的询问快步奔过去细细地看着那一丛花,上上下下看过一遍,然后招手叫了见势不对出来的黄莺,问:“这花是……” 黄莺笑盈盈道:“这是安格格进献的神药,对大阿哥的伤势很有好处!原是倒季的,暖房里养着的,今儿天气暖和,方才挪了出来!说是叫‘美人姬’。” “什么美人姬!”宋知欢怒火蓬勃而出,喝道:“这是罂粟!阿芙蓉!” 黄莺不明所以,呆愣在原地,那边敏仪已慢慢走了出来,问:“知欢,怎么了?怎么还不进来?” 宋知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口的慌乱,竭力定住,指着那花问敏仪,“这花,晖儿用了多久了?” 敏仪敏锐地觉出不对来,拧着眉仔细想了想,道:“倒也没用多久,便是前次我与你说过……知欢你怎么了?!” 原来是宋知欢长舒了一口气,一下子站不住,有些往后倒的样子。 好在云鹤眼疾手快撑住了,众人忙扶着宋知欢往正堂去。 宋知欢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端着热茶缓着,直到上房的钟表响了起来,她方才回过神儿来,恶狠狠地看向了安氏,道:“你背后的人好有心,这个季节能寻来阿芙蓉,还是怒放着的,真是厉害啊?” “你——侧福晋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安氏侧过头,咬着牙道。 宋知欢看向敏仪,有气无力道:“那不是什么神药,学名叫罂粟,唐时唤阿芙蓉,外国人用他制鸦片,南方称□□。”见敏仪还没反应过来,便拧了拧眉,道:“这东西,虽可止痛,一时也可健体,但……久食,上瘾。也可使人性情大变乃至只求此物,六亲不认。” 她抿了抿唇,觉着握着的敏仪的手腾地变得冰凉,几乎不忍继续说下去。 “晋朝时有颇为盛行的一物,与此物颇为相近。” “是什么?”男声从屋外传来,众人纷纷看去,原来是四贝勒下了朝,正大步往屋里来,面若寒冰,冷意浮现。 宋知欢被云鹤扶着起身,对着四贝勒轻轻欠,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五石散!” 四贝勒猛地拂袖刮掉了靠门处高几上的茗碗瓶花,怒视安氏,“安氏!” 安氏噗通跪在地上,焦急之下不择言辞,“这!这定是侧福晋嫉妒妾身献药有功故意攀扯构陷!妾身对大阿哥一片真心啊!况那太医也看过,说是无碍的!” 偏偏一句太医,彻底让她进了绝路。 四贝勒果然神情动容,转头吩咐:“请太医来。” 安氏隐隐松了口气,却听四贝勒添了一句,“请林太医,备车马,去林太医府上请。” 这可彻底让安氏没了希望,好在……她暗暗摸了摸小腹,紧紧抿着唇,眼中仿佛带着亮光。 结果如何不必言说,只是四贝勒彻底扫荡了正堂所有瓷器,敏仪紧紧抱着宋知欢痛哭出声,浑身都在颤抖。 “安氏贱妇!缘何如此害我儿!”敏仪猛地冲向安氏,揪着她的领子,眼红的仿佛泣血,“我儿平时对你可有分毫不敬?他唤你‘安额娘’啊!你怎忍心害他!” 安氏一咬牙,思及家中亲人,担下了所有罪行,捂着小腹挺直上身,作出一副癫狂样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眼见要有了孩儿,自然要为他打算!” 四贝勒冷笑一声,心中隐隐明了,“爷又不止晖儿一个儿子,你凭什么认为晖儿没了就是你的孩子上去?” 又拧眉道:“安氏几时有孕,为何没报?” 敏仪恶狠狠看了安氏一眼,紧紧咬着牙,浑身都在颤抖,却还是回过身来道:“安氏这两个月梳洗显示正常,例行平安脉也没有人报。” “给府里请平安脉的太医和给你验花的是一个吧?”四贝勒一手紧紧攥拳,问道。 敏仪心中彻底明了,惨笑两声,道:“是,都是程太医。” 林太医已在四贝勒的吩咐下上前给安氏请脉,然后对着二人行了一礼,“安氏有孕近三月。” 于是众人明了。 正堂里一时静悄悄的,对着四贝勒冷冷的眼,钟表“嘀嗒嘀嗒”的声音传入安氏的耳中,便如催命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