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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深看到他这一系列反应,低低的笑了起来。 许柯有点恼,蹙眉瞪他:“笑什么?” 顾深这时候已经坐直了身子,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晕红,血色从脖颈处往上蔓延,红成一片。 应该是醉了,现在不大清醒。 这里安静了一会儿,没有一点杂音,他们两个的手还抓在一起,从侧面看,就像是互相紧紧交握着一样。 在这个泛着橘黄色灯光的朦胧环境里,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又是那么暧昧不清。 “你,”许柯嗓子有些痒,他咳了一声,接着问:“算是自杀是什么意思?” 从顾深跟他说今天是他妈的忌日开始,许柯就知道顾深想跟他讲讲这件事情。或许只是憋了太久想找人抖落一下。又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情绪不可避免的开始外泄。 这话在今天可能跟任何人说都可以,只不过恰好此时陪在顾深身边的是他而已,至于其他的,许柯不想细想。 “意思就是,”顾深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但抓着许柯的那只手力道却一点没松,“她吧,感冒了没跟人说,也没去治。一直拖着,最后拖成了肺炎。” 顾深语气很平常,跟他说其它故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大概早就不想活了吧,最后也不想住院,开回来的药也不按时吃。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人倒在了家里的沙发上。救护车还没到门口,人就咽了气。” 偶然触及往事,不免让人有些烦躁。顾深想抽根烟,手伸进口袋里都碰到了烟盒,但最终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没拿出来。 许柯却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顾深为什么会对他感冒这件事情这么在意,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亲眼目睹了自己mama是怎么再也睁不开眼的,很难不留下阴影。 “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感冒能让人的嗓音完全变成另一个样,许柯平时那么冷调的声音此时微微沙哑起来,变得柔和不少。 “谁知道呢?”顾深微微仰起头,他的上半张脸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之下,神情看不大真切。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姿态闲适,“可能是怨自己的眼光不好,后悔了。也可能是她想以这样的方式让那个人永远记住她吧?” 顾深的母亲其实并不是位只会自怨自艾的妇人,相反,她是位造诣很深的画家。 年少时性子冷淡,眼光颇高,是出了名的冰美人。顾深外祖父家里是干房地产生意的,家境十分殷实。因此,他母亲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后来,于绘画上的天分又让她轻而易举的取得了事业上的高峰。 那时候业界甚至有传言说,只要她不封笔,若干年后我们中国也会出一个旷世瞩目的印象派画家。 可以说,她这一生在二十一岁之前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 直到她二十一岁的时候遇见了顾楚轩。 可能是少年穿着黑衬衫模样挺拔的侧影恰好在那一刻击中了少女的心弦,也可能仅仅是因为她在画画,而他恰好在她动笔的那一刻走进了画中。 后来,她的画里只有他了。 “艺术家大概都这样吧,遇到荷尔蒙爆发就会把它理解成爱情,”顾深到底还是从口袋里抽了一支烟出来,但没点,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然后自以为是的义无反顾,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 到最后也只不过是一只飞蛾,扑了一场大火而已。 龙逦,那么孤洁高傲的一位画家,在离自己34岁生日还有两个月的时候,一个人孤独、绝望的倒下了,成了一抔黄土,此后再也没了踪迹。 她没有在自己的领域开创什么流派,也没有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什么正面价值的指引。可能若干年以后这个名字同诸多砂砾一样,再也不会被人提起。 而这与她的起点相比实在是相去甚远。 “她感冒感染成肺炎的那段日子其实我一直都在陪着她,可能就是在那段时间我才意识到她已经不想活了吧。” 感染成肺炎回家修养的时候,龙逦已经几乎已经不怎么进食了,每顿饭只吃两口就停了筷子。顾深在饭桌上的时候,她会吃的稍稍多一些。 所以后来,顾深基本不去学校了,就每天在家陪着龙逦。 龙逦性子本来就冷,很少笑。在那段时间,脸上的表情更是少得可怜。顾深偷偷做过调查,在一大堆专有名词堆砌的电脑屏幕上,他只认识“抑郁症”这三个字。 顾深当时初二,十三岁,什么都还不明白。 比如,他不明白为什么他mama好好的会突然得这种病;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龙逦病的那么严重,顾楚轩却还是那么忙,忙的几乎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段时间顾深其实格外注意,生怕有哪个地方刺激到了龙逦,一般不会离开她超过半小时以上,逼着她吃药治疗。在这样的情况下,龙逦的身体终于好转了一点。 所有人心头上的那根弦都松了不少,所以当有一天顾深的学校让他去参加期末考试的时候,在龙逦的敦促下,顾深还是去了。 两三个小时,很短的一段时间。 但当他回家的时候,他的mama没有了。“mama”这个称呼于他而言再也没有了能叫出口的机会。 后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顾深总是在想,如果他没有去参加那次考试,龙逦是不是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