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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岫烟回到庄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了账本,第二件事情就是清点了库存。 然后,她让雇工们搭了个大戏台,又给琅琊县新任县令下了帖子,还让庄子上停了一天工,把所有的管事、护卫、庄户、雇工都叫齐了,乌央乌央地站了满满一晒谷场。 她道:“今日请乡亲们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关于万岁的密诏。” 密诏? 下面的百姓立刻窃窃私语。 邢岫烟把诏令递给张孝达张县令,这位张县令也傻眼了。他先三呼万岁,行礼之后,这才打开了那白桑麻纸的诏令公文,一看,当即惊呼道:“竟然是真的!” 张孝达之前从来就没有想过,皇帝会给一个女人下达诏令。 邢岫烟就道:“那就请张大人代为宣读吧。” 张孝达要宣读诏令,邢岫烟就要跪着接旨,下面的人作为邢岫烟的手下,也跟着纷纷跪下。 诏令很直白,意思也很明确,让邢岫烟晒盐,交给转运使高宝保用于跨海贸易换得钱粮。 张孝达宣读完毕,邢岫烟这才站了起来,捧着那白桑麻纸的诏令,转身对下面的人道: “诸位,庄子上的盐田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了。我是外地人,跟着父亲来山东赴任来了琅琊县,未必会久留山东。这琅琊县,还是大家的琅琊县。这庄子,是我家的庄子,也是大家伙儿的庄子。万岁给我们下了这样的诏令,若是我一个处置不当,出了事儿,怕是不止我,就是大家伙儿,也落不到好。毕竟,国朝是禁海的。” 盐有多来钱,每个人都知道,可以说,张孝达宣读完这道诏令的时候,下面心动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又臭又咸的鲨鱼rou哪里比得上盐巴? 可是听邢岫烟说到这里,众人的心中都是一凉。 是啊,盐巴来钱,可那是皇帝的买卖,跟皇帝抢买卖?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邢岫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道:“眼下庄子上出入的钱粮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船队从外面运进来的粮食,包括红薯、米面,另外一部分就是我们庄子上出产的咸鱼rou。日后,我们庄子还会多一样出产,那就是盐。可问题是,外面运来的粮食,是给山东全境的,由我父亲统筹安排,事关重大,我无法开口。然后是盐,这是万岁的买卖,我们更不能动。唯有咸鱼rou这一块,按照家父的交代,除去开销,庄子上每月出的咸鱼rou九成要运往内地,只留一成由庄子上自行分配。所以,我决定,把这一成,分给大家。” 邢岫烟话音一落,下面轰地一声,炸了。 张孝达惊讶的道:“邢郡君,请三思呀~!” 邢岫烟道:“大人请放心,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请放心,这一点事情我还是能做主的。”又对下面的人道:“另外,我这次去莱州府还联系了几家商人,想必他们不久之后就会来琅琊县。日后庄子上每月一结账,一月一分rou,杀的鲨鱼越多,分的rou就越多。现在,让大管事跟诸位报个帐,看一看诸位能分多少鱼rou吧。” 邢岫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换了陈力拿着账本上来报账。 下面的人都听傻了。 按着号牌去对应的库房里面领鱼rou?日后每个月除了契约上规定的工钱和粮食的数量,他们在月底还能额外得到一份? 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张孝达十分不解。 这位郡君娘娘,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高坐在戏台的太师椅上,张孝达端着县太爷的派头,没说话,他也知道那个时候不适合跟邢岫烟争执。可是从戏台上下来,他就没忍住: “郡君,您……此举怕是有失妥当呀~!” 邢岫烟看了他一眼,道:“大人,今年西面又在闹蝗灾,而且是第三年了。您……就没有想法吗?” 现在最怕的,不是什么飞蝗,也不是什么旱灾,而是人祸! 被逼急了的百姓,是会吃人的! 一不小心,就是人间地狱。 张孝达立刻明白过来:“郡君是说……” 灾荒之年,饿极了的百姓什么都干得出来。如果邢岫烟不这么做,外面来的饥民被人在背后鼓噪几句,然后冲击庄子,如果只是十几人或者几十人,那都还好说,可如果是成百上千乃至是上万人呢? 就是一群饿得只剩下皮包骨的饥民,光凭数量,一样能把邢岫烟和庄子上的人挤到海里去。 现在这青山岛四周的海域还有什么? 海水皆赤。 真掉下去了,就只能喂鲨鱼了! 正在气氛如此低迷的时候,一个小厮进来,禀告道:“启禀郡君,庄子外面来了人,说他们一家姓吴,一家姓魏,求见郡君。” 吴? 魏? “山陕巨擘,吴家和魏家?” 听说这两人来了,邢岫烟第一时间就问张孝达:“张大人,请问,您是否需要回避?” 很多官员、乡绅之流都看不上平民,更别说是商人了。邢岫烟吃不准张孝达是哪一类人,因此有此问。 张孝达道:“郡君客气了,方才下官听说郡君在莱州府联系了几家商人,可是这吴魏两家?若是跟琅琊县有关,不知下官是否能旁听?” “我还担心大人忌讳呢。”这才吩咐小厮,“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