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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没有对彼此坦诚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是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紧握着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样看似随时都会轻易破碎的梦。 我和他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很低,因为知晓此处是简陋的帐篷里而非隔音良好的房屋。 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困扰和犹豫,阿治抿了抿嘴,不再看我,自顾自地蜷缩着闭上了眼。 而我本来想说点什么,却因为听到外面有人说睡觉时不要说话了而闭上了嘴。 望着已经闭着眼、呼吸平缓看上去睡着了的阿治,我在心中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夜无梦。 第二天和江口叔告别后,我带着阿治再次来到了芽衣家。 看到是我时,芽衣的爸爸高桥先生冷着一张脸,看样子就像是想把我打出去那样,可能是因为昨晚美月说了什么吧,高桥先生看我的眼神已经变得一片陌生。 “你来这里做什么?”高桥先生冷着脸问道。 望着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的高桥先生,我在他说话之前打断了他,说:“我过来是想要来传达芽衣托付给我的话。” 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的高桥先生沉默了。 因为不想见我而缩在门里面的美月听了后不由得走了出来。 望着美月那副带着一种心如死灰般麻木的表情,我张了张嘴。 “我只是想要来传达一声,芽衣临死时让我交代的话——”我紧紧地盯着美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不起,我没办法回来了。』” 美月茫然地望着我,轻声地说:“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呀。”她低头看向地面,呼唤道:“…芽衣。” 看见这样的场景,我的内心变得有些沉重。 死亡就是这么一回事呀,无论生者再怎么祈祷,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最近冬木市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希望你们能离开这里。当然,最好也把你们熟悉的人也一起叫上吧。”我想起了心中那份朦胧的不安以及卖药郎先生的提醒,不由得出声说道。 红着眼眶的高桥先生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语气很不好地说:“就算你不说,我们也准备搬走了。” 这么说着,他又下意识地问道:“那你们不走?” 我望着被我牵着手的阿治,说:“我们还要去看樱花。” 我的心里还存着昨夜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两人一起看樱花时将这个问题给说清楚。 高桥先生摇了摇头,说: “樱花的话,冬木市最好的赏樱点也就是芽衣喜欢去的那个地方最近关门了,要几天后才开门。” 我想了想,觉得再待几天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说:“那我和阿治就再等等吧。” 此时的我和阿治都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当溢满了恶意的、如同泥浆一般的东西以仿佛要将世界一切都吞入其中的气势扑来时,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7章 “喂——叶藏!你躲哪里去了?” 隐约间, 我听见了谁的声音,对方所呼唤的名字是我所陌生的人。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与现在的我无关的事情。我睁开了眼——然后在那瞬间发出了极低的、压抑的悲鸣声。 好可怕, 好可怕, 好可怕... 我的脑海中闪过城市被燃烧、所有人都在哭喊着逃窜、数不清的人在绝望中挣扎着死去的场景。那真真是地狱一般的场景,不,就算是常人所描述的阿鼻地狱也远远不及其一二。 在真实的惨剧面前,无论是怎样的形容都无法描述它的万分之一, 再多余的形容都显得极为可笑且天真。 脆弱的生命在灾难面前被瞬间吞噬, 难以言明的绝望与痛苦瞬间涌遍我的躯壳, 使被束缚在内里的灵魂不停地挣扎着发出哀嚎。 在目送芽衣一家搬离冬木市, 正想着明天就和阿治去赏樱时的那个夜晚, 如同黑泥一般的东西瞬间吞噬了所有。无论我怎么挣扎着奔跑也没办法逃脱。 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没想到我却还活着。这使得我精神恍惚地想到, 还是说我其实已经死去了, 只是意识依旧存留在这片土地上? 我浑身发抖着,小腿甚至小幅度地抽搐了起来,在过度恐惧的情况下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在整个庞大的世界恶意下, 我们都显得太过弱小了,在这样的绝望之下,任何挣扎都显得如同稚子一般。 我剧烈地喘着气,为刚刚所面对的惨剧而感到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但在绝望中挣扎的时候,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阿治呢? 我试图从刚刚那种恐惧中挣扎出来,然而身体依旧不停地抖着, 从体内涌出一股强烈的呕吐欲望。我转过去干呕, 身体什么都呕不出来, 只是不停地颤抖着。 “你还好吗?”突然, 我的身边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属于孩童的声音。 “阿治!”我惊喜地抬起头来喊道,但倒映进我眼帘的却不是我所熟悉的阿治,而是另一个有着红色头发的孩子。 他穿着一身简易的和服,一双金色的眼睛本应该是璀璨的颜色可不知为何他的眼底沉淀着一种暗沉的颜色,那头红色的头发更不用说了,本就是极为引人瞩目的发色,但这个男孩却给人一种阴郁诡谲的感觉,让人看着忍不住皱起眉来,哪怕他是对我笑着的,那副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别扭,简直像是硬生生扯在小丑脸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