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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方才隐没进云层后的月亮重新露出端倪,被称为二娃的年轻人伏在对方手上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确定了周边再无什么闲杂人等,才伸手按住对方的手腕,缓缓使力,支起了身子。 二娃?那人狐疑地询问道。 但紧接着,他就在年轻人拢起鬓发的动作下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这绝不是他熟悉的那位瘦弱胆小的同僚所能表现出的眼神。 那眼神尖锐而明亮,比这深秋的月色还要凉上几分,细碎的月光落在他眼中,像是一把锋利的短剑。 男人下意识想要喊叫,只可惜他退后的半步还没等落脚,就忽而觉得胸口一凉,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能感受生命力随着什么东西在飞速地向外头流失着,男人下意识摸了一把脸,却只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 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方才从二娃身上沾染上的,他徒劳地睁大了眼睛,怨毒一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是想将他的模样刻在眼底。 秦六面无表情地将短刀塞回袖中,单手接住已经了无生息的男人,随意往旁边的小巷中一拖,顺手扯下了他腰间的腰牌。 他借着月光看了看手里的腰牌,然后将其揣在怀里,顺手撕下了一块干净的衣料蒙在脸上,原地轻巧地几个翻身,踏上细窄的砖墙,飞速地朝着东城去了。 他的目标是东城的粮仓。 宁怀瑾先前曾遣人来给他送过消息,令他择机在城中闹出乱子,然后想办法打开西南两边的城门若是不行,只打开东城也可。 初次之外,宁怀瑾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还现巴巴着人给他带话,说是无论如何,务必要留下冯源一命。 秦六身为影卫,其最擅长的便是暗杀和潜行,但既然宁怀瑾有所吩咐,他也不好浑水摸鱼地把人杀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放弃了冯源身边卫队长的身份,寻找新的机会。 影卫不比那些世家出身的武将,知道战场之上什么是大局,什么是统筹,他们擅长的无非就是杀人放火之类的干脆事,秦六自然也是如此。 粮仓附近的守卫太多,且看守严密,秦六只看了两眼便放弃了对粮仓动手的打算。 宁怀瑾他们还在城外攻城,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城内。 何况这几日在桐柏县内,秦六已经将城中的情况摸得很是透彻了。桐柏县内存着的军粮其实并不多,除了当地县衙内的屯粮之外,只能靠信阳每十日送一次,烧了也无伤大雅。 秦六掩在暗处看了一会儿,便干脆地掉头回去,将方才拿到的腰牌拴在腰间,转身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东城外,这场攻城已经持续了快九个时辰,别说是前线拼杀的将士,就连宁怀瑾也开始渐渐吃不住了。 他箭篓里的羽箭空了两茬,又从副将那补了一篓,现在也几近见底。 天一黑,攻城时的可见度便大大下降,敌军只要熄灭火把,躲在垛墙后头放冷箭,就能轻而易举地造成伤亡。 半炷香前,连宁怀瑾也不小心被流矢擦伤了左臂,温热的血顺着他的甲片缝隙淅淅沥沥地落在马鞍上,跟战场上火油和冷铁的味道混在一起。 再坚持半个时辰,宁怀瑾咬着牙在心里想,若半个时辰之后,城中还没有消息,便暂时撤军。 他宁可绕过桐柏去追回谢珏,也不能往这无底洞里填更多性命进去了。 但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真的听见了他的心声,就在宁怀瑾射出最后一支箭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副将喊了他一声。 王爷! 那声音又惊又喜,跟方才忧虑焦急的音调大相径庭,宁怀瑾心念一动,下意识朝他那边看去,只见他的副将遥遥冲着城中一指,激动道:您看! 就在副将手指的方向,桐柏县的东城莫名地燃起了熊熊大火,不消片刻便绵延一片。 那火光冲得厉害,看起来并不像寻常失火,只几息之间便燃起了腾空一样的巨浪,将半个天色都染得通红一片。 西城!宁怀瑾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阵营收缩!集中从西城进城! 后背起火,城墙上的守军也都慌了神,左右摇摆间被宁怀瑾抓到了些机会,重新架上了云梯。 原本胶着的战况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开始渐渐显出了好势头,外头战火纷飞,宁怀瑾没法跟秦六搭上消息,但他看得出来,这必定是影卫的手笔。 要么不做,若真叫他抓到了机会,便是斩草除根。 只是东城到底还有些百姓,宁怀瑾想,也不知这样大的火,会不会波及到他们。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想这些显然很是多余,宁怀瑾死死地咬紧了牙,甩了甩已经发麻酸软的手臂,将空箭筒往后一踢,从马背上抽出一把锃亮的佩刀。 他的手臂已经酸胀得厉害,几乎感觉不到伤口在疼,他将那把佩刀反手握在手中,扬声道。 撞门! 二百余里外的宁衍似有所觉,执笔的手一顿,一粒饱满的墨汁从笔尖上摇摇欲坠地晃了两下,滴落到雪白的宣纸上。 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