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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无意一瞥间,似乎觉得这车有些眼熟。 只是这感觉一闪而过,快得令人难以捉摸,宁怀瑾再仔细去看时,却又很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辆车。 但他对自己的记性很有自信,断定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地看差什么东西,于是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冒险往前再探探。 为了避免有闲人进出,通往药园的那条小路早已经被修整得很空旷了,宁怀瑾只能另辟蹊径,从更远处的林深处绕过去。 好在这地方已经靠近山中了,到处是参天的古树。宁怀瑾衣饰简朴,又托了夏日枝繁叶茂的福,才能勉强在树上藏身片刻。 宁怀瑾不确定那群人里有没有武艺高强的人,于是不敢太过接近,只能将将停在能看清马车的地方。 他拨开眼前遮挡的树叶,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那马车,才骤然发现自己觉得眼熟的地方在那悬挂在马车侧方的商号标志,是他见过的。 第72章 收线 郑绍辉觉得事情开始不太对劲了。 他现在正坐在从凉州往边城去的驿站客房中,四面门窗紧闭,下属无知无觉地坐在楼下的大厅里,而他的手中正捏着一张轻飘飘的信纸。 是宁衍的信。 郑绍辉传信回去给宁衍时,心里委实是存了几分忐忑的。 户籍不比家谱可以任人随意更改,这等私密的物件都是存放在各地的府衙,从出生开始便录入的。家里的仆从买卖,子女结亲,都得一笔一笔在官府的户籍上写明白。这不光是要将亲族关系过了明面,更是要给人生平留一笔凭证,以待日后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通过户籍便能查明许多事。 凉州和边城两地的户籍情况对不上,便说明至少有一府的水已经开始浑了。边城是谢家军的地方,郑绍辉并未怀疑过,那便只剩下凉州了。 有人插手插到府衙内,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赶在这样如履薄冰的时候便更容易让人心生警惕。 但郑绍辉没想到,宁衍似乎对这件事早有所觉。 他在回信中并未对蒋璇的来历感到诧异,只是吩咐他,既然都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不若就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到边城去探探蒋家的底。 宁衍的回信中丝毫未提及凉州府的事,也不知道他是怕传信半路被人拦了,还是真的心里有数,暂且没想着梳理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非但如此,宁衍还非常平静地给郑绍辉指了条明路,说是让他到了边城,直接去边城的谢府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郑绍辉拿着手里这封回信,心里惊疑不定。 古往今来,帝王身居高位,如执棋之人,一眼能望见全局,进退平衡间,心中都有着大盘算。 郑绍辉这些年来,在家中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日日要在亲父和后母手里讨生活。他蛰伏,藏锋,每日跟亲生的血脉之间打机锋,周全来去,已经是心累至极。 相比之下,比他更加年幼的宁衍却好像永远不会疲惫。他似乎永远都是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的,一举一动,收放之间,似乎都别有用意。 哪怕是在离京城路远迢迢的凉州,宁衍似乎都比身在此间的郑绍辉更早地看到了更多东西。 陛下他真的需要我们查案吗,郑绍辉忽然想,关于蒋璇,关于太后娘娘,甚至于关于这朝堂这江山,他到底有多少已经做到了心里有数。 郑绍辉不太敢再往下想了。 无论是为君还是为臣,猜忌都是大忌。暗生猜忌便易生嫌隙,无论因为什么,宁衍确实给了他唯一离开那泥潭的出路,郑绍辉心中还是感激的。 他晃了晃脑袋,将那种后背发凉的预感晃了个干净,然后将手里的信纸折了几折,就着火折子点燃了。 郑绍辉这些日子蛰伏起来,却也没闲着,大致摸排了下蒋家的情况。除了那万事不知的杜秀才之外,蒋家在凉州的铺子有三五间,都不是什么大买卖,只是绸缎庄之类的小门户,都看着窄窄小小,不怎么上台面。 据郑绍辉查到的消息来看,蒋家在边城的本家也差不多,他们家底丰厚,置下的田产铺子却少,似乎将大多数银子都投在了走货中。 郑绍辉这几日里,也寻了西北联防府的门路。凉州府衙的户籍出了差错,郑绍辉便不敢再打草惊蛇地在府衙中查案,好在西北联防的守军对蒋家也有些印象,算是帮了他一些小忙。 蒋家常年在外走货,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在边境一带往来,但每年春秋两季则会去中原囤货,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回来后会先在边城那边的本家歇息,再整理商队往凉州这边来。 蒋家的商队人数不多,只有二十来个人,往返边城和凉州这条路,他们每年来回走两趟,都在夏冬初期。最近正是往来商贸的时候,再过一个月就是蒋家商队回返凉州的日子,所以郑绍辉猜测他们最近必定会先回边城补给,等着中原那边的掌柜回来。 他已经踩好了点,知道他们一向是疾行赶路,最晚在丑时未刻就会经过他所在的这段官道。 郑绍辉沉默地看着火苗将手中的信纸吞没殆尽,脆弱的纸张在火舌中化作发白的灰烬,细碎地落在了桌面上,又被郑绍辉伸手抹去了。 他挥灭了火折子,将桌面上剩余的一点残烬用手抹掉,然后拉开包袱,从最里面找出一套粗布麻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