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
初冬已致,天黑得早,他们6点钟从三环的下班高峰潮挣脱出来进入城北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城北有本省最大的淡水湖香湖环绕,碧水微澜,草长莺飞,附近有湿地有生态公园,于是就成了富人区。有钱人扎堆在这里买房,尤其是湖边的景观房,千金难求。 香湖湾娱乐城就是建在寸土寸金的香湖半岛上,湾上酒吧更是占据了临湖地带,景色开阔,水天一色。 梁鹿从李成楠车上下来,将小皮包单挂在肩上,微拢黑色的呢子衣领,紧致白嫩的小下巴埋进去。本市是偏南一点的北方城市,这个时候虽然还没到天寒地冻的地步,但也该有西风吹落叶的萧瑟了,谁曾想这会站在酒吧开阔的庭院前居然有点寒木春华的感受。两侧流动的狭长景观池从路边一直延伸到百米开外的酒吧门口,冒着热气好似温泉,周围的花草郁郁葱葱,一点也没有衰败的意思。 她站在路边等着李成楠停好车。在车上的时候没注意,这会看见正对过来的车头才发现李成楠的车也是个叫得上名的不错的牌子,这会停在一堆豪车里,倒也不显得怪异。 “嘿,说说,你在公司工作这几年做了什么好生意?买了房又买车的。”李成楠走过来,梁鹿打趣道。 “出卖男色呗,还有什么好生意。”他答得顺溜。 “噗。”淡定又猝不及防的回答让梁鹿笑出声,一边跟他拌着嘴,一边进了酒吧。 这个时间对酒吧来说算早,里面人还不多,他们便找了个靠门能看见来人的位置坐下。一直等到11点,眼看着场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梁鹿都开始犯困的时候,才见李成楠盯着门口,低声说:“来了。” 梁鹿没见过丁建,李成楠见过一次。他盯着丁建一行人一路到落座,等着他们邻桌有空出来的座位便不着痕迹地带着梁鹿坐过去,不远不近地听着他们几个中年成功人士聊一些本地公司的小道消息、风向八卦和周边的笑话。 梁鹿掩嘴打了个哈欠,李成楠用胳膊撞她,凑近了小声说:“看见坐在中间那个人了吗?” “看见了。但是,丁建不是坐最里面边上那个吗?” “对,先不说丁建。发现没?坐在中间那人才是今晚他们那一桌的中心人物。” “嗯,确实是。”梁鹿点头。边上的人话里话间都会往那人身上带,且夹着恭敬,而那人一说话,众人都是跟着附和。 “那又怎么了?”梁鹿不明所以。 李成楠没有回答,却亲昵地抬手拂了她肩头衣服上一根长发。 “你干嘛?”梁鹿觉得奇怪,就要躲开,却被他赶紧按住。 “嘘……淡定。做戏。听那个人在说的话。” 梁鹿狐疑,但还是信任他,知道他有分寸,便配合地冷静下来,听中间那人正在倒苦水:“你说我这当爸的容易么,这么辛苦开公司挣钱还不是想让孩子过得好一点。砸了那么多钱把我女儿送进国外的好学校,她反倒还不领情,说是为了我自己甩手轻松。” 他又叹口气:“你们说,这不是要气死我么!最近又跟我闹脾气,连我视频电话都不接。” 众人一时纷纷安慰他消气。李成楠却突然侧身,对着那边道:“嗨~哄留学生么,这你可得问我!”说着又指指梁鹿,“当年我女朋友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跟我异国恋呐,那是经常吵架,几次都差点闹掰了,都是我想方设法制造惊喜才哄住了她。” 梁鹿正喝着水,闻言就咳了出来。 李成楠自然地拍着她的背顺气,一边解释:“哎呀,我女朋友比较内向,害羞了。” 中间那人果然被勾起了兴趣,探着身子问:“你是怎么哄得啊?我女儿也差不多跟你女朋友一般大。” 李成楠也探出身子去接话,却刚好酒吧驻唱的歌手正唱到激动的地方,声音略大一时盖住了。 那人听不清,马上就打着手势示意请他们过去坐在一桌聊。 李成楠没犹豫,一副热心市民、乐于助人的样子,推着梁鹿坐了过去。 虽然他们两人事先商量好了来这里找机会接近丁建,但梁鹿没想到会用到假扮情侣这一招。但是这个节骨眼已经被赶鸭子上架,没得商量了,梁鹿便硬着头皮继续装。 李成楠是真的留过学,所以说起来也不是瞎扯,教那人:“在国外的留学生最想念的是什么?不一定是爸妈,但绝对有国内的小吃美食!” 说着便掰指头列举:“烤串、小龙虾、火锅、拉面、米粉、大闸蟹……国外很少能吃到很地道的。怎么办?那就都让她吃上!把她喜欢吃的那些,能运的真空包装运过去,不能运的派厨师带材料过去给她做。当然,你自己有时间的话亲自过去做那是最好的。保准感动得一谈糊涂……” 梁鹿在一边正配合地点头,突然就看到手里捏着的手机亮了。是一条短信,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一个问号“在哪?”没有署名,这是梁鹿第一次收到这个号码的消息,却几乎立时就肯定是谁发来的。她心里又激动又有些莫名的慌乱,一边打字一边删除地重复几遍,最后才发过去“在加班。怎么了?” 那边很快回过来:“在酒吧加班?” 梁鹿一个激灵,睁大了眼,定定地看着短信如遭雷击,隔着屏幕已经感受到他的嘲讽。她脊背发凉,僵硬地抬头环视酒吧,转头在斜后方看到他,身边是两三个年龄相仿的男女。 他靠在沙发背上,手里拿着手机,正看着她,不知已看了多久,嘴角微勾,眼神却如潭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