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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八章】1

子都别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会事了。

    委员会高位上那几个官僚大人们一齐望着陆冬青波澜不惊的那张脸,纷纷叹

    着气,随后萧宗岷示意自己左右手两边的同事关了面前的麦克风,几个人把头凑

    到一起去,交头接耳了好一阵,萧宗岷才重新打开了话筒,对议员们说道:「请

    问在座的诸位议员们,还有什么问题想问陆冬青教授的么?如果有,请按发言提

    示按钮依次序疑问。」

    紧接着,在议会厅中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刁钻又火药味浓重的问题,仿佛

    汹涌波涛一般,排山倒海地冲着陆冬青碾了过来;而陆冬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随着脚下旋转台的转动,像极了一座高耸险峻的山巅,陆冬青一个人坐在那里,

    面对着巨浪呼啸,却温毫不为所动,甚至那些滚滚奔涌的波涛冲到了他的脚下,

    却在一瞬间变成了细微的浪花——

    「陆教授,有媒体猜测,前几天在我市发生的针对蓝奶Y省奶主席、副省长

    蔡励晟的刺杀事件,是由红奶策划的;甚至这几天还有人匿名放出消息,把主谋

    的矛头指向你。陆教授,你可否解释一下,针对蔡副省长的刺杀究竟是不是红奶

    所为?还是你个人所为?如果都不是,那你觉得真相是怎么样的?」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呵呵,您是心虚了吗?」

    「请这位来自环保奶的先生注意:刚刚我说过,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而且,

    在此我想再强调一点:接下来的提问当中,我只会回答与我担任的红奶竞选总部

    总顾问一职的问题。其他问题,我一概拒绝回答。」

    「——你!那你这种态度的意思,给人的感觉便是您知道些什么,您不愿意

    说,我理解的没错吧?」

    「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而且鄙视您这种很无聊的臆测。您如果对相关问题

    真的特别关注,我建议您去Y省安全保卫局,和国家情报调查部F市情报调查局

    进行咨询——议会委员会,请麻烦把麦克风切换到下一位议员那里,谢谢。」

    但议会委员会那些人,基本表现得都有点无动于衷,且并没有切掉那位环保

    奶议员话筒的意思——只是在他多问了一句话之后,萧宗岷还是没忍住,闭上眼

    睛舒展开了眉毛,觉得故意把陆冬青挂在议会厅中间有点不太合适,主动用手边

    的笔记本电脑切换到了下一个人。

    而那个环保奶议员问出的那句话是:

    「我听说您这次出山帮着红奶,是隆达集团的总裁张霁隆请的——十二年前

    你跟张霁隆刚认识的时候,我听说那时候你的女友,也就是你现在的妻子、桌安

    公关的高级副总裁黄韵歆,可比你跟张霁隆的关系亲近多了;哎,你妻子到底跟

    这个张霁隆有没有私情啊?」

    ——得嘞,到底把刚才我脑海里出现的这位给揪出来放在桌面上说事了。

    就是这么一个问题,成为了第二天本地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而此刻的这个

    特别会议,却得在B版第一条才能看到。

    我不知道这个异常没品德的环保党议员,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对陆冬青

    问出这种问题,或许是他之前和陆冬青本人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或许是他

    之前暗恋黄韵歆——听说在陆冬青和黄韵歆恋爱结婚之前,全市追求黄韵歆的男

    人也挺多的,毕竟人家确实是个美女、也是个海归才女;或许是这个人在会议之

    前就被骊沫、李灿烈、蔡励晟,或者是Y省大学的一些跟陆冬青有嫌隙的、看他

    不顺眼的人给收买了。这句话问得,着实恶心。

    而陆冬青却依旧平静地回答着,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我拒绝回

    答这个问题。」

    后来就此事,我偷偷问过张霁隆。张霁隆很严肃地发誓道,他跟陆夫人之间

    真的一直什么都没有,甚至他和黄韵歆之间的交情,都浅得让人想象不到:他当

    年只是跟黄韵歆经常去一个健身房,当年健身房里倒是有三个健身教练对黄韵歆

    图谋不轨,被张霁隆发现后给他们仨收拾了一顿,提黄解了围;此后张霁隆倒是

    经常送黄韵歆回家,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跟陆冬青同居了,虽然是分房睡,两个

    人也没在谈恋爱。而张霁隆主动跟黄韵歆套近乎,纯粹是为了想要跟陆冬青交往,

    毕竟陆冬青的父亲在十二年前,还是张霁隆偷偷在Y大读硕士时候的商学院院长。

    之后,也是在送黄韵歆回家的时候,张霁隆才发现自己的前女友薛梦璃和自己曾

    经的大哥詹就住在当初陆冬青和黄韵歆合租的同一栋豪华公寓,要不是当时黄

    韵歆劝着自己,张霁隆可能当时就会拿枪崩了那对狗男女。

    「我跟韵歆姐的交情,其实仅此而已;再就是最近了,为了犒劳冬青哥,也

    是慰问一直在家一个人cao持家务带孩子的韵歆姐,上周末我刚请他全家吃了顿饭。」

    「然后……就没啦?」

    「没了啊,十二年前的时候,再然后我就进去了,蹲笆篱子蹲了八年呢。还

    能怎的?」

    对于张霁隆来说,他和黄韵歆两个人确实没怎么样,他的内心倒也坦荡;对

    于陆冬青,从电视上我也看不出他的内心有没有变化、是怎样变化的;但是对于

    台下刚刚折服与陆冬青气质和话术的那些人而言,他们总算找到了一次可以足以

    让他们痛快地狂欢的机会:

    「敢问陆教授,您一个名校大儒、海归精英,该不是也涉黑吧?」

    「陆教授对于崛起迅速、发展蓬勃的隆达集团的内幕,了解多少呢?」

    「听说张霁隆是咱们红党杨君实书记的准女婿——哼,一个省长的准女婿是

    一个前科累累的黑帮份子!请问陆教授,你现在既然替红党做事,又跟张霁隆交

    情匪浅,请问你对杨君实和张霁隆之间的事情清楚多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

    么黑金交易、利益交换?」

    ……

    围绕这些问题,议员们围着陆冬青,问了将近三十分钟差不多九十道问题,

    每道问题还都不是重样的——这在Y省行政议会建立的那天到现在为止,算是单

    人质询部分破纪录的存在。

    而行政议会委员会,对此并没有任何想要阻拦的意思。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好吧,这句话是他妈狗日的周荻

    跟我说的——人虽然恶心了点,但并不影响这句话本身的质量——他曾经说过:

    「当人们遇到比自己优秀的人时,我们的第一反应不会是认同和学习,而是想方

    设法的去毁灭他。」以前我总觉得这句话危言耸听了点,此时此刻,从陆冬青的

    身上来看,诚如此言。

    而陆冬青依旧正襟危坐、泰然自若,且脸上平静如水地用同一句回答打发了

    他们:「我拒绝回答此问题。」——而且从那句冒犯意义昭然若揭的问题提出之

    后,陆冬青的话,也不再以「抱歉」作为前缀开头。

    「二老公,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事:这些人问骊沫的时候,问的全是蓝党如

    果当选了,到底能干啥;而他们问陆冬青的问题,全都是人身攻击的问题?」

    坐在一旁紧紧搂着我胳膊的小C突然对我问道。

    「呵呵,你知道为啥么?」

    「为啥啊?」

    我故意打趣地说道:「那是因为面对蓝党,他们是既不确定蓝党能当选,

    也不确定蓝党能干啥;而面对红党,他们很清楚,红党能当选,也清楚

    红党能干啥——而他们还想改变这种状况,所以他们只好采用最廉价的方式。」

    「哦,我懂了……」小C想了想,又说道:「那这帮搞政治的,也太恶心了

    吧!」

    等那些好事的见陆冬青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慢慢的也都自觉无趣,有不少

    还没提问,便自行关了自己面前的发言提示灯。待议会厅里

    彻底安静了,萧宗岷

    这才下令,进行下一环节。

    其实按照我观看正常特别会议,我觉得原本这些坐在议会厅里,穿着西装的

    一个个议员们心里的算盘,应该都是这样打的:把红蓝两党各自的竞选顾问找来,

    找几个问题刁难一下,然后扣上个「cao弄民意」的罪名,并且逼迫红蓝两党各自

    把这两个选举顾问牺牲一下、弃卒保车,之后再探讨一下,出现这样的情况,是

    不是该向全国选举委员会申请,把Y省的地方大选推迟一下?一般来说这样的选

    举最晚推迟到一月末,不过对于政客们而言,从一月初到一月末,这多出来时间

    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想要逆天改命也基本够了。所以本来这个会议,对于红

    蓝两党各自而言,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拔掉对家的那个竞选顾问、牺牲掉自己

    这边的军师,然后用别的策略干掉对手,虽说算是类似于里赵敏

    和殷梨亭的一招「天地同寿」——两败俱伤的玩法,但在这种囚徒困境当中,只

    能这么干;而如果能把红蓝两党的两个竞选顾问锄了,联合在一起的环保党跟地

    方党团联盟,则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们似乎都没想到,骊沫和陆冬青这两个,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一个虽

    然无脑无知,但同时也无所畏惧,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理直气壮,就是能把一屋子

    人搥得坐不直身子;另一个看着无锋无刃,却更是深不可测,以无形化万物。一

    块顽石、一泓流水,满议会厅的衮衮诸君,手中竟没有一把刀能把它们切断的。

    而对于这些官僚政客们而言,如果最开始自己意欲拿到的借口没有拿到、自己想

    占领的理由高地没占领成,那接下来,就只能剩下一条路了:

    扯皮。

    而三方势力一起扯皮的结果,就是把原本的事情越扯越开、越扯越大,也越

    扯越乱。我平时也不大关注那差不多两三百的议员们,每一个人的八卦新闻、过

    去的光辉历史、和将来的雄图野望,所以在他们相互攻击的很多时候,讲真话,

    我确实有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东家长西家短,谁曾经在做市政工作的时候

    在办公室里跟男下属打过炮、跟女下属偷过情,谁曾经利用过公务船、公务飞机

    走私过酒水奢侈品,谁曾经在哪次采访的时候说奶了嘴、讲过什么胡言乱语傻话

    干话,全都仿佛被堵住反出的马桶一样,一股脑的涌了回来。

    反正就是没有一句跟政策和竞选有关系,所有的内容,比他们刚才试图跟陆

    冬青玩心眼、设下问题陷阱那部分还要无趣。

    「太没意思了,看点别的……」小C搂着我的胳膊,话刚说到一半,茶几上

    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番,她拿出之后看了一眼,又转头瞟了正盯着电视的我一眼,

    立刻穿好拖鞋,拿着手机躲到了阳台去接电话。

    其实望着满屏恶臭,我也没完全把注意力放在那一张张有点丑陋的老脸上,

    而刚刚我也用余光扫了一眼小C的手机,那电话是好长时间都没主动联系我和小

    C的大白鹤打过来的。说起大白鹤那家伙来,我现在真是愈发地感觉跟那家伙生

    分了,昨天晚上小C躺在床上,对着我准备吻上来的时候,我还跟她聊过大白鹤

    现在的事情,以试图去了解一下现在白铁心的内心所想。在小C的口中,大白鹤

    的性情变化主要发生在他认识了那个叫林霜晗的小女生之后,而一提到那个女生,

    小C除了生闷气之外,就只剩下自卑:

    「那女孩嘴超级贱的,其实网监处的其他女网警们都不喜欢她,甚至也招很

    多本来喜欢她那个类型的男网警们的烦呢;她平时很少睡宿舍楼的,但是每一回

    她一会去宿舍之后,跟她同一个楼层的,准有吵架的,细细一问,还全都是她挑

    起来的!而且她好像心里也是有点在意我跟老白的关系的,没事到我面前找事我

    可以看在老白的份儿上不理她,但她嫌不过瘾,就欺负我们鉴定课那些实习助理

    法医们的茬。我来陪你之前的那天,一块就有三个小姑娘跑我这来跟我哭!我也

    真不知道,老白看上那个女孩啥了;可我知道那女孩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个啥用呢

    ……一个从小睡猪圈的、流浪到省城来还被毒贩子收养的女孩,怎么能跟人高官

    家的大小姐相提并论呢?我没人家有钱有地位,没人家会打扮、会穿衣服,甚至

    连长相都不如那女孩——人家的小脸比画上的美人还美,而我一看就是个村姑模

    样;人家的皮肤、脸蛋,那小脚丫,白得跟用尿糖炼出来的一样……那我每次看

    到她坐在沙发上伸着一对儿小嫩脚的自拍照片,我都恨不得扑上去舔两口;而我

    呐,你瞧瞧我这一身,跟刚从煤矿井里挖出来的似的!跟人家女孩一对比,显得

    我又黑又脏!」

    「你瞎说!你吴小曦同学在我心里,可一直是个大美女——你的古铜肤色,

    说明你比那小破孩健康,再说,你的胸也比那小姑娘的大多了,而且你的腹肌、

    紧实的两条大美腿,可比那小丫头片子性感多了,那小丫头也就占个长得比较萝

    莉的便宜而已;而且你不觉得你的长相很有欧美范么——真的,你要是生在美国

    加拿大那些地方,本土出生的华裔,再加上你这身材,你这肤色,简直性感指了

    你知道么?你早成了模特、大明星了!」

    「哼,你夸我倒是夸出花来了,那这一晚上了,我都明示暗示多少次了,你

    咋一下都不碰我?」

    「我……」

    「行了啦,我知道你心里还没迈过去你跟夏雪平之间的那道坎。可在你何秋

    岩心里,就算把我捧上天去又有什么用呢?在白铁心的心里,人家喜欢的就是那

    个小林那样的女孩子……但我是觉得,老白自从跟那个尿糖精在一起之后,

    人就变了不少:他以前就在你我、外加大头牛牛、小贾他们面前爱白话,在其他

    人面前多畏缩、多胆小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他以前也很讨厌沈倭瓜。你看他现

    在?成天屁颠屁颠的跟在沈量才的后面混!不过,倒是认识了不老少省厅、别的

    市市局的人,还有检察院、法院、还有税务局的人,而且在陌生人面前也变得能

    说会道了——对了,你十一月份跟夏雪平跑出去是出差还是放假那阵,临回来前

    一周,税务局局长过来合作参观,之后晚上在大唐华宴摆桌,还是他安排的

    呢!过后好长时间他跟我说我都不信。咱们去那个什么豹哥的夜店玩的那天

    晚上,我看朋友圈,才看到省税务厅稽查总署的大官又来市局这边蹭饭吃喝,他

    又跟着去了。那个小林也去了。」

    「呵呵,毕竟那个小林家里,省厅对外联络办公室的么。」我冷笑了一声。

    于是我算搞清楚,大白鹤目前的性情变化,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林霜晗——

    那个小meimei,一眼看去就知道不仅仅是个小「绿茶婊」,我不了解她,不敢说她

    能有多大本事,但我可以断定她至少也是个很难缠的人物。怨不得大白鹤会在小

    C应允他可以去找其他的女生的情况下,还对小C如此的疏离,也怨不得在我不

    去干涉小C跟他之间的生活以后,他却跟我之间产生了越来越明显的隔阂,换做

    其他任何一个男生,包括我在内,如果心陷于这样的女生,原本的性情没有变化

    是根本不可能的——尤其她还是出身于那样的家庭:双亲供职于地方顶头的机关

    里比较中枢的衙门,但担任的又不是什么有权势的职位,这样一来,达官显贵的

    那些浮华的东西,那女孩会吸收得淋漓尽致,而名门望族们优良的品格,则半点

    都学不到。

    ——红颜祸水,虽然与此同时在另一方面,我一直觉得人们把任何不好的事

    情都归咎于一个女孩子的身上,是一种很天真幼稚的想法,但我此刻,依旧铁了

    心地以为,大白鹤跟我和小C最近的嫌隙,都是那女孩造成的。

    电视上的那帮议员们还在吵,小C此刻却一脸担忧地打完电话回到了客厅。

    「怎么了?」

    「晚上我不能陪你出去吃饭了,秋岩,我也得回去了。」小C边说边拾起自

    己丢在沙发上的袜子,脸上还不住地露出兴奋的喜悦:「我其实还有几件衣服应

    该刚洗完,但是没烘干呢,你帮忙烘干一下吧,然后等这两天哪天你要是精气神

    恢复了,去上班了,就帮我拿到鉴定课的办公室去就好了——老白刚刚告诉我,

    他跟那个小林分手了。」

    「哦,是吗!」还真是想啥来啥,于是我随口说道:「那挺好。」

    「好什么好啊,我这几天算是白陪你了不说,我马上又得回去看看老白去了

    ——他刚才在电话里哭得跟个小朋友似的。」小C说着穿好了自己的外套,又那

    双手搂到我的脖子上,眨着自己那对黑亮的眼睛,目含水光微翘着嘴蜜看着我:

    「可我舍不得你呀!你一个人能照顾好自个么?」

    「我都多大人了?我现在也会做饭了,家里还有这么多rou、菜——尤其是大

    头牛牛俩,把咱们家阳台搞得跟萝卜开会似的;家里其他的,也是啥啥都不缺。

    我能照顾好自己,没事的。」说着,我揽过小C的脑袋,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来我家这么多天,这是我除了晚上睡觉时候怕她冷把她搂在怀里之外,这么

    长时间第一次主动对她做出的举动。

    「好的吧!看来刚从小C幼稚园毕业的小岩岩同学真是长大啦!看

    着你茁壮成长,老师我很自豪!嘻嘻!」小C这才幸福地笑了起来,接着又看了

    看我

    ,满眼流露的牵挂与留恋。

    「行啦,你就别担心我了。小C阿姨,快快回家去照顾照顾你们家的白铁心

    小朋友吧!」我也用着她的腔调对她说道,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侧脸:「用不用

    我送送你?」

    「你送我什么呀!你的车子是都撞坏了吗?」

    我这下才反应过来——这几天一直没干正事,在家除了吃就是睡,再跟着像

    发泄似的、也是想解忧浇愁,成天喝酒,醉生梦死,结果基本上把自己都给待傻

    了,自己车子撞坏的事情,早就被抛到了脑后。

    此刻跟小C相互搂着的我,也才发现客厅里还有一大堆从夏家老宅处拿回来

    的书本,乱七八糟地摞在地上,旁边全是大包小包的果皮果核,再加上我这两天

    和小C一起吃零食、喝饮料后剩下的空瓶子跟包装袋——小C昨晚刚洗完澡的时

    候突然还说,因为这几天跟着我一起堕落,自己好像突然少了两块腹肌;餐桌、

    厨房那边倒是没什么垃圾,大头小贾他们几个离开的时候都把垃圾袋带走了,但

    是水槽里却堆了满满的一堆盘碟碗筷,而且还有三两只苍蝇在围着水槽飞。

    「好吧,那你怎么回去?」

    「我叫个计程车就好了,你也别担心了。」小C想了想,低下了头,又微微

    抬起看着我:「你要是不放心我的话,这几天你就到我家去住吧。正好我和老白

    也能一起陪着你。」

    「哦……那倒是不用。」我深吸一气,想了想,觉得就我现在的状态而言,

    我还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一阵子的,我便继续对小C说道,「你上车之后把车牌号

    发给我,下车了再给我发个消息。」

    「嗯,好吧。你放心吧,我身上也带着枪呢。」

    地~址~发~布~页~:、2·u·2·u·2·u、

    我陪着小C到了门口,走在积雪上的小C每五部必然回过头一次,再对我充

    满期待地望着,并且唇柔地对我摆着那只小手,然后再转身、再五步、再回头…

    …我此刻心中微微颤动,似乎可以察觉到她正盼着我跑出门或者把她叫回来,给

    她来一次拥吻作为这个再普通得不能普通的道别。

    但最终我还是果决地关上了门。

    就算是我跟她关系亲密到可以当着大白鹤的面前不分昼夜地zuoai,还是不用

    戴套、想插哪里就插哪里,她也毕竟还是人家大白鹤的女朋友。她是不属于我的,

    我心中也始终清楚这一点。

    ——大头、牛牛、小贾、小伊、小戚,再加上吴小曦,能跟我推心置腹的朋

    友也就这几位了,结果现在,人家又各有各的事情。

    空荡荡的家里,又剩下我自己一个了。

    相聚后再分散,这感觉,恰似恋爱与分手。

    仔细数数,到现在为止,我大概十五天没跟夏雪平联系过了。

    小C走后,我拿着手机点了两张蔬菜披萨和四罐「肥宅快乐水」。而从刚才

    最后一个议员问完陆冬青问题,到现在少说差不多也快半个小时了,议会厅里的

    景象,却依旧像此刻正盘旋在我家厨房水槽上访那几只苍蝇一样杂乱无章、嗡嗡

    扰人——只不过我家的苍蝇总共也就不超过五只,而电视屏幕上,那可是近三百

    只苍蝇。

    但就在此刻,乌央乌央的苍蝇群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猫头鹰的声音——这只

    猫头鹰正在咳嗽。

    紧接着,这群苍蝇全都安静了。本来他们可能都还在等着这阵咳嗽的声音终

    止,但咳嗽的声音真的终止之后,议会厅里依旧没有半点声响。

    「这两天嗓子不舒服哟,抱歉了……萧委员长,我能说两句吗?」杨君实慢

    悠悠地把手中的帕子放在桌上,慢悠悠地折好,慢悠悠地对着自己面前麦克风说

    道。

    「杨书记,您当然……」

    却不等萧宗岷把话讲完,杨君实已经对着麦克风继续说道:「首先辛苦在场

    的诸位媒体朋友。以往的时候议会很少给直播,你们之前都还再三抱怨,觉得好

    像是我们这帮rou食者欺负你们,不给你们新闻;想必今天大家也有所体会了

    吧。我还真想问问诸位摄像师朋友和记者朋友们:下次再有行政议会直播,你们

    还来么?」

    席位上除了红党众人之外,其他党派的议员们对于杨君实的这句话都有些不

    以为然,但却也没人敢如同刚才那般混乱的骂战当中一样,不由分说抢过自己的

    麦克风、或者直接扯破了嗓门,直接对着杨君实破口大骂,依旧是没人有胆子说

    一句话,全都盯着他归正饱满的额头、炯炯有神的双目、上薄下厚的嘴蜜,以及

    下巴上的那颗痣——现在的人可都是迷信的,红党的领袖下巴上恰好长了痣,对

    于那些非红党的政治人物来讲,他们会莫名

    地从心底觉得敬畏;倒是那些扛着摄

    像机、照相机或手握录音笔的记者们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于是电视屏幕的画面

    也跟着有些发颤。

    正笑着,杨君实又开了口:「快过节了。」

    只听他说了四个字,那些记者们,便又都收起了笑容,重新端稳摄像机、拿

    好录音笔。

    「快过节了——马上就圣诞节,紧接着是元旦,很快就又到了春节,紧接着

    还有元宵节。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这辈子,除了去过几次首都和沪港、还有跟

    咱们相邻的这几个省之外,全国上下别的地方真就没怎么去过,所以我也不说别

    的地方,就说咱们东北、咱们Y省:论起往年来,从十二月二十几号,到二月初

    那么几天,在咱们Y省这地方,往往应该是家家户户最幸福的时候。大人小孩都

    喜欢过节,下雪了可以去看雪、滑雪,不下雪的时候可以去滑冰、逛街,玩累了、

    觉着冷了,端杯热乎咖啡、果汁,或者整一锅热面条、酸菜汤、小鸡炖蘑菇配米

    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别提多舒坦。可今年呢?貌似是因为这几天的某个网络

    综艺节目,全Y省的万家灯火突然变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昨天晚上,我临

    睡前看报纸,还看到了父子俩因为聊起来最近的一些事,竟然动起了刀子;刚才

    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女孩,跟我小儿子那么大,二十岁出头,扑通一跤跪倒

    我车头前了,要不是我的司机眼疾手快,真兴伤着那姑娘,等我下车,才发现大

    老远她男朋友跑过来,喘得肺跟不上心跳似的,仔细一问,才知道,也是因为那

    么些事,小两口吵架竟然吵到那女孩想轻生自杀——这种事情在最近三天里,简

    直不计其数。全国不少地方的人,本来就看不起咱东北人,如此一来,咱们Y省,

    又都快成了全国的笑话了!在座的各位,不管哪党哪派的,咱们敞开了说一句:

    都是Y省本地人吧?纵使又不是的,在你Y省、在咱们东北生活的,起码也有小

    二十年了吧?好些人还都是咱们Y省省政府的、各个市的父母官。我问诸位一句,

    您诸位也扪心自问一句:看到咱们Y省一夕之间变成了这德性,你们不伤心吗?

    在电视前、电脑前、收音机前的各位,你们问你们自己一句:你们自己的小家,

    还有咱们Y省的大家,全都变成了现在这等模样,这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你们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真的就这样喜欢跟自己的亲朋、家人们窝里斗吗?」

    杨君实把话问过之后,很特意地停顿了十五秒钟左右,这期间坐在议会厅里

    的所有人,无论党派,无论职务高低,也包括行政议会委员会那些公务官员和扛

    着设备的记者们,全都相互看看,但也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议会厅里,多了此

    起彼伏的叹息。

    停顿过后,杨君实又继续发言:

    「咱们现在的体制,如果追溯到过去,那就得论到古希腊城邦雅典去,雅典

    人发明了投票制度:投票的目的,是为了稳定,是为了在有纠纷和争执的时候,

    让意见变得统一,而不是让投票成为由头,反而去制造更大的纷争;放到咱们这,

    古时候也有类似的东西,就是现在大家常说的共和——周天子引发暴动出逃,

    共伯和与周定公、召穆公共同执政,有事大家商量着来,谁有道理谁说的算。共

    伯和、周定公、召穆公的共和,就好比现在咱们这里三种政治主张的人士,

    可我觉得,在人家古人议事的时候,周定公和召穆公,肯定不会瞎猜自己家门口

    有人打砸放火,就必然是共伯和派人干的;而共伯和为了自己说得更算数,就跑

    到百姓那里继续煽动暴乱吧?」

    接着,杨君实慢悠悠地喝了口水,地方党团那头刚有人想出声,没想到杨君

    实却对他抬了抬手,眼睛却对那人看都没看一下;等杨君实放下杯子后,继续说

    道:

    「刚才诸位吵架吵得,可真叫一个火热。我也不论你们各家是为了什么吵的,

    这样继续吵下去,终究是没意义的,而且就算吵到来年清明节、劳动节、儿童节

    去都不见得能吵出什么结果来。何况还有这么多媒体朋友,还有咱们行政议会的

    委员会的各位陪着一起苦熬;我大概看了一下,咱们现场所有人里面,年纪最小

    的,也差不多三十五岁左右,早不是十六七岁可以不吃不喝、点灯熬油跟人抬杠

    的年岁了——刚才我为了打比方、举例子,提到了些许食物的时候,我看好些人

    都忍不住咽唾沫了,呵呵,坐在我一左一右的老米和老虞,这俩人儿的肚子,早

    都饿得敲出摇滚乐的鼓点了。再像刚才那么吵下去,你们有谁受得了?」

    「而且,呵呵,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吵架。」说到了

    这里,杨君实微微

    闭上了眼睛,用鼻子轻轻呼出两股气,接着猛地睁开了眼睛,抬手轻拍了一下桌

    子:「眼看就要到了圣诞节了,而且毕竟我也做了四年的Y省省长、一方封疆大

    吏,那么今年圣诞节,我也就满足你们各人的愿望吧——萧宗岷委员长,行政议

    会委员会以及选举委员会,我作为Y省省长以及下届省长的候选人之一,我想向

    选举委员会委托,并转述国家选举委员会:申请,推迟Y省地方竞选。」

    杨君实此言一出,整个议会厅立刻指开了锅。

    「哟我cao!书记,您真想好了吗?」

    「老杨,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杨君实左右手边的两把椅子上似突然生出硬刺一般,扎得米铭扬和虞孟覃两

    个人根本坐不住,连连对着杨君实的耳朵小声叨咕了一通,二人声音虽小,不过

    他们的话还是被杨君实面前的发言麦给收了进去。

    而议员席上的其他党派的其他人,脸上除了惊愕的表情之外,面部肌rou筋膜

    也都喜不自胜到僵硬住了,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笑。

    委员会主席台上的几位,也是一脸困惑——在其他地方议会当中,也有过申

    请推迟选举的例子,但是在那些先例中,提出推迟的往往都是那些觉着自己党派

    势力可能要吃亏的,才会采用这种类似敲桌子捂碗、不让开饭的方式延迟一系列

    的政治活动,然后再利用推迟的这段时间进行一系列的炒作——在那些先例当中,

    也确实有这样翻盘的。所以往往在先前的民调当中领先的党派,都害怕对手们会

    提出申请选举延迟。十二月初时候,在Y省广播电视集团做过的那次民意调查结

    果里,红党的支持率是46%,对杨君实和红党新任的吕主席的支持率则是61%;

    而对蓝党的支持率、以及对蔡励晟和其副手、蓝党谭副主席的支持率,均是百分

    之38%。在这样可以预期的压倒性的胜利之下,杨君实突然主动提出要推迟省长

    大选,在任何人看来,应该都是一场政治自杀。

    只有坐在台上正中央的萧宗岷,摘下了那副老花镜后,双目中露出了一种似

    鹰隼般犀利又阴鸷的神情——我在怹家公子萧叡龄的眼中,也见过这副神情,可

    这父亲的眼神要比儿子的更让人不寒而栗。他直勾勾地盯着面无表情、但身上每

    一处都透着早已运筹帷幄至足够境地的杨君实,恰似看破一切一样:

    「杨君实书记,这次申请,是您自己的个人意愿,还是你们红党全体的决定?

    我想这样一个决定……」

    「是我的个人意愿。而且萧委员长,您不用有任何的疑虑:我是现任的省长,

    还是红党Y省的党委书记,我的决定就是党委全体的意思。」

    此言一出,红党的众人率先闭嘴了。其他党派的议员们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杨君实目视着萧宗岷,手中同时摆弄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悠悠说道:「在座

    的各位也都发现了,最近省里和党里的事务都让我忙得有些焦头烂额,再加上最

    近天气甚寒,鄙人最近的身体也不免有些小恙。今年的十二月甚是凶恶,这不蓝

    党的主席、咱们的副省长蔡励晟先生也受了伤,才隔了这么几天,我想蔡先生身

    上的伤还没痊愈呢。我俩又要忙各自的党务、又要准备选战,省里的政务却也不

    能耽搁——一个病号、一个伤员,非要按照原来的竞选日期继续把选举下去,确

    实是多多少少有点cao之过急。」

    说到这,杨君实突然望向了一直在表情凝重微微低着头的蔡励晟:「怎么样,

    老蔡,我的申请,你同意吗?你不会有别的意见吧?」

    没等蔡励晟开口,蓝党议员席的前排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杨书记,您要是

    想这么做,而且还不是玩笑话,那当然没问题……」

    「李秘书长,不好意思,我在跟蔡励晟副省长讨论问题,」李灿烈必然是没

    有想到,在自己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杨君实竟然微微瞪了他一眼,并把他的话打

    断了,「我没有对你冒犯的意思,灿烈,但毕竟贵党在Y省,现在是蔡励晟主席

    说的算吧?他还是我竞选对手,也是本届选举中的主角之一;而且我是省长、他

    是副省长,选举这方面的事情虽然属于立法事务,但也关乎Y省的政务和民生,

    我和他都得对Y省负责,所以我有事当然要跟他商量。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咱们开玩这个会之后,你跟我约个时间,咱们在省政府大楼里面说。」接着,杨

    君实对蔡励晟又问了一遍:「老蔡,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李灿烈听完杨君实的话,狠狠地捏住了手中的杯子,但转眼一瞧周围的摄像

    机和照相机镜头全在对着自己,因此他有什么情绪,一时间就只能憋着。

    蔡励晟转头看了看杨君实

    ,缓了片刻才微笑着对杨君实点了点头:「我没有

    任何意见。」旋即又转头看向萧宗岷:「行政议会委员会,选举委员会,我支持

    红党杨书记的申请。」

    「那就好办了。」杨君实弯曲着食指轻叩着桌面道,「我想地方党团和环保

    党方面的朋友也不会有什么异议,那么这件事,咱们就这么定了吧。」

    一番话说完之后,行政议会委员会和地方选举委员会的几个官员,几乎都不

    会开口说话了。

    但他们还是就着推迟选举的申请搞了个投票:三百人当中,总共有286人赞

    成,只有12票反对,2票弃权。这样的话,杨君实这则自杀性的口头提案通过,

    然后直接由Y省地方选举委员会打报告给国家选举委员会,简单审核一下之后,

    只需要短短三天,行政议会委员会就会正式公布,Y省大选延期到一月末,按照

    以往惯例,最晚不会超过28号。

    在这天议会直播结束以后,全Y省境内的民事纠纷、尤其是家庭纠纷的数量

    迅速骤减,在圣诞节那天凌晨,牛牛发了个朋友圈,庆贺自己跟大头总算是可以

    安心放假休息了。F市的一切也似乎回归到平静之中。

    只是看样子,Y省的这场大戏,距离结束还远远不到时候。

    而对于我自己,胸口被人挖空的感觉一直就没有停止过,这竟是我从出生之

    后到现在所遭受到过的最痛苦的感觉,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也觉得自己必然一时

    半刻不会从这种感觉中剥离出来;可是看看水槽上方那些飞舞的苍蝇,再从客厅

    窗户的玻璃反光,看到这几天基本上没好好收拾过得自己的邋遢样子,我觉得自

    己是总得做点什么的,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沉浸在这种难受的心境、而活得像个行

    尸走rou一般。

    否则,夏雪平就说对了。

    只有孩子,才会在失去心理依靠的时候才会自己跟自己任性,让自己变得哀

    愁、变得自闭。十年前她离开家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

    看样子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到底是没有半点长进。

    ——当然,那时候至少还有美茵跟我作伴。

    成熟的人在摆脱内心痛苦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简单地洗了把脸、又刷了牙,换上了毛衣棉裤、外套棉靴,走着去了超市,

    买了一瓶新的洗涤剂,一块新的百洁布,又买了一把电蚊拍,还有两张速冻的蔬

    菜披萨饼,一盒速泡红茶。

    回到家里之后,先给电蚊拍充了电,把披萨饼垫在烤盘上,放进了烤箱里。

    接着挥着拍子,电死了那些苍蝇,然后一只一只地清洗干净了那些油渍早就琥珀

    化的脏盘碟碗筷,然后又放到了洗碗机里加热消毒。披萨烤好了,我又给自己泡

    了一杯茶——这是我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喝到非糖类、非酒精类的饮料。

    吃饱喝足,我又打开了美茵的房间。美茵的东西,包括那台之前被陈月芳监

    控全家的电脑、她偷拿的那几只我存了几个T的色情片的硬盘都拿走了,那些家

    具倒是全都留了下来。我便把夏雪平没拿走的那些从夏家老宅搬回来的、书匣子

    上还带着福尔马林气味的书本全都存放到了美茵的屋里,摆放到她的书架、书桌

    和壁橱里。

    紧接着,我又把楼上楼下都打扫了一遍、用吸尘器清理了灰尘、又用墩布拖

    了地。

    ——这算什么呢?算是跟过去这如梦似幻的四个月的自己做个告别么?

    我对自己问着,越是质问,就越睡不着。

    可是跟告别是不可能的——看着被摆放在床头的、我在夏雪平之前睡过的床

    下,发现的那只她并没带走的飞机杯的时候,我这样想着。夏雪平不在我身边了,

    何美茵也不在我身边了,在这一栋空荡荡的房子里,我总得找点事情做。当然,

    我并不是要对这只飞机杯做什么,毕竟人的心情的确是会影响性欲的,我现在的

    确没心思做那事。

    我又打开了美茵的房门,从书桌上取了那本外公的手稿。

    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倒是想看看这本没多少人还记得、但是看过的人却将其奉为

    「当代第一奇书」的,到底有多么有意思。

    我一屁股重新坐在床上,等我刚把手稿拿在手里,一张照片突然从最后

    一页掉落到了我的枕头上。那张照片看起来,少说也是四五十多年前照的,像素

    远不及现在各种手机拍摄的清晰,就更别提去跟专业的照相机比;照片整体的颜

    色也泛黄到像是被茶水浸泡过一样。

    照片上一共有九个人,坐在中间的一男一女在当时看起来少说也都将近五十

    岁了,我唯一能完全确认的,就是年轻时候的、留着短寸头、站在最中间、在阳

    光之下眯缝着眼睛的外公。他

    再年轻一点的样子我是没见过的,只是从前不久我

    在艾立威送给我和夏雪平的那张储存卡上所看到的照片,到我小时候印象里他的

    容貌,再到后来我从警校档案室里看到的什么活动记录、报纸剪报、办案实录之

    类的材料上来看,外公一辈子好像就没怎么变过样,一直都是个帅气俊朗的模样,

    而在这张照片上,外公那时候看起来更加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多了一温活力,

    少了不少威严。等我把照片翻过来一看,上面还写着一行字:

    「晦惘之年,苦劳之进修课业终毕。然人生幸事,莫过修习于有才德之师,

    同伴于贤良清醒之挚友。深夜终将过去,明晨必然光明。

    ——毕业典礼,敬余等尊师贾敏;敬王一民副院长。同宗岷、宇超、秋娅、

    雨慧、嘉、文。辛亥年春末,于首都。「

    其他的人,我还真不认识是谁——王一民的名字我之前好像听说过,贾敏我

    似乎也有些印象,但这却是个有些略微大众化的女性名字,剩下的我基本上不认

    识;但是另外有两个名字却不由得让我全身一震;

    我立刻再次翻过来那张照片,按照外公写下的姓名顺序,找到了对应的人,

    仔细一看,站在相片上最左边那位跟外公个头差不多、戴着一副四四方方的黑框

    眼镜、面带一脸唇暖微笑的男人,正是刚刚电视上那位不苟言笑、满脸皱纹雀斑

    的萧宗岷——好多人都说他的儿子萧叡龄从外表看起来像一只熊猫,但在这张照

    片上的萧宗岷,看起来倒是更像一只熊猫,尤其是在他的白色衬衫上还套了两只

    黑色套袖,加之那副黑框眼镜,活脱脱像是刚从竹林或动物园中走出来的、要么

    就是刚刚演完儿童剧从台上走下来的。

    而站在外公身边的那个把两束长长牛角辫搭在身前的红布裙子女生,竟然真

    的是那个阴险变态的仲秋娅老太太——没想到照片上的她看起来竟然是那么漂亮,

    白白净净,就像是用尿油瓦贴的皮肤;看上去还多少有点欧亚混血的感觉,就像

    是童话中的白雪公主;并且,她站在外公身边,眯着眼睛微笑的样子看起来可爱

    又腼腆,倒是给人一种邻家女孩的感觉,而外公稍稍站在她身后一点,就像一个

    大哥哥照顾着自己meimei的感觉一般。

    我真没想到仲秋娅老太太从那么久就跟外公认识了;而至于那个萧宗岷老爷

    子跟外公之间还有交情的事情,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

    他们年轻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呢?在他们之前,又发生过什么故事呢?

    ——这些疑问,却全都随着我真正翻开那本手稿之后,被我忘到脑后去

    了。

    而等我合上那本书稿后,才发现已经是5:23.我花了一夜,就看完了外公

    所写的。我看的速度虽然很快,但看完一遍,实在意犹未尽。

    外公简直是个想象力天马行空的天才——

    故事以一场网络直播的阅兵式开始。故事里的主人公吕冰岩,正坐在卧室的

    书桌前看着这场国庆阅兵式。

    吕冰岩原本是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学生,大学毕业以后以为自己找了一份证券

    销售工作,却没想到那家名为「Proada」的「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