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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作者:枝呦九) 第91节

    “玉阁老的孙女本就不差,宫里还有玉妃给她撑着,如今又加了陛下和太后,谁不愿意娶她回去供着?说句蠢话,万一将来有事,她只要有子嗣,好歹能为夫家留下血脉来。”

    这也是世家女的好处,即便是上头要斩草除根,也牵扯众多人家的女儿,无论是谁都不敢做绝了,谁知道哪天就到了自家呢?

    折绾笑着摇拨浪鼓逗鸿哥儿,而后抬头问玉岫:“玉家是什么意思?”

    玉岫:“肯定是不能嫁到别地去,不然太后和陛下那里不同意。太后娘娘如今哪里离得开丹崖啊。”

    这小丫头心好,太后很是喜欢,时常赏赐东西去玉家。但再是喜欢,也不会留丹崖下来过夜。

    玉岫唏嘘道:“太后怕自己克着她——去年冬日,丹崖自己贪玩,晚间出去玩雪,第二天就病了。”

    折绾知晓那次,丹崖一个月都没有出门,还托人来说要吃最新口味的鲜花饼。玉岫小声道:“太后吓得不行,觉得是自己克着她了,跪了一晚上求神。”

    折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后娘娘……这是惊弓之鸟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此事,折绾问:“那丹崖是要说哪家?”

    玉岫:“一处是辅国公家,一处是庆国公家。两家选其一,郎婿都是孙子辈里面第一人。”

    折绾想了想:“都是好人家,就看哪个得丹崖的心了。”

    玉岫:“是啊,她母亲叫我去打听打听,我心里也没数。”

    折绾却记得,丹崖没有嫁给他们其中一个。是嫁给了今年的状元郎,最后过得很是不错。

    她想了想,“那你别急,这事情慢慢相看,可急不得。”

    玉岫:“我哪里会着急,她还小呢,她这般的身份十八九岁出嫁也不晚。”

    折绾中午是在宋家吃的饭,下午去了铺子里。蝉月见了她兴奋得很,道:“主家,周掌柜正要找好您呢。”

    是说今年三月新茶要采摘的事情。她们的茶叶没有种出来,还要几年,但是先去买了当地其他人的茶叶。

    这事情袁夫人出了大力,风风火火,如今听闻已经是当地人敬佩的一把手了。她写信回来的时候道:“散户和茶庄的茶我们都能吃下去,给的价格合适,公道,人人都愿意卖给咱们。”

    素兰则道:“来了之后才发现这边是真穷,只要管饭,大家愿意不要工钱。”

    但她们不敢不给,且给得很多。

    周掌柜:“第一件事情,便是我们之前从闽南那边买的陈茶已经快到了。这还是你的功劳,搭上了漕运的水路。再就是今年的新茶是三月份开始采摘,如今快二月份了,闽南那边需要银子,昨日袁夫人和素兰写信来,都说咱们之前商定的三万两银子怕是不够。”

    采摘,炒茶,装茶,运茶,都是钱。之前想的太好了,以为三万两是够的,但是真正做起来却不够。

    周掌柜怕折绾舍不得,劝道:“咱们工钱没有苛刻,名声是得了的。做生意,就是要先有信,先有名,而后才能做得宽。”

    折绾并没有舍不得,而是道:“我是在想,瓷器那边也要银子,咱们手里的怕是不够,还得去找孙jiejie取些银子来。”

    周掌柜面露犹豫,“孙夫人肯么?”

    折绾:“肯的。都是咱们借的,以后……以后好还给她。”

    孙三娘果然愿意,道:“我穷得只剩下银子了。”

    折绾认认真真写了欠条,“这银子以后我再还给你。”

    孙三娘捧着杯热茶喝,桌子上还摆着一本闽南话的书。

    这书之前是没有的。还是袁夫人为了教导素膳和素兰特意写的。折绾跟着慢吞吞的学,便在她的基础上又重写了一本。

    然后在书的封页上写了两人的取的名字。袁夫人不好意思极了,取了个清溪居士四个字。

    她将这四个写完之后很是郑重的道:“未曾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著书。”

    折绾笑着道:“可你已经做了啊。”

    袁夫人更是信心满满,“我自小就在那个地方长大,我不信还盘不下它。”

    折绾很是喜欢跟她说话。她觉得跟袁夫人说话就很快活。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话下了。

    折绾学闽南话学得很慢。这个就不像是素膳和素兰了。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

    三十多岁了嘛。还是不如年轻人的。

    年岁大了,学新东西确实就慢。但经过一年时间,竟然磕磕绊绊说得熟练起来。

    刚开始说的时候刕鹤春还笑她,如今听见她说一句,他就狐疑她在骂他,便也不敢笑了,有时候自己也拿起书看一看。

    折绾跟孙三娘道:“他学不好,一股子怪怪的腔调,被我说了几句之后就开始闷头学哑巴闽南话。”

    反正是听得懂,不说。

    她难得的背后说人,“男人真是要面子。”

    孙三娘:“是这般,脸上一张皮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很快就应验在庆国公家。玉岫拉着丹崖上门做客,跟折绾一块在勋国公府里大骂特骂。

    “幸而我查了——庆国公府那个小少爷哦,不行的。”

    折绾刚开始还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在玉岫怒火中天的眼神中逐渐明白过来了,“啊?”

    孙三娘:“这可不行,不能嫁过去守活寡吧?”

    女人们在一块话还是说得很开的,玉岫:“哼,这些事情也只有我查得到了,要是别人家里,只会想他房里有没有人,干不干净,到时候还会特别满意他不重色,好嘛,嫁过去一瞧,是‘真干净’!”

    就跟太监一般了,能不干净?

    “就这般了,庆国公府还藏着掖着呢,被我查出来了,不好意思了,却还要面子,说什么也不肯承认。”

    她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不行就治嘛。”

    孙三娘眉毛都没动一下,对丹崖道:“这个不行,咱们这般的人家,没得要个不好的。”

    丹崖红着脸点头,蚊子一般的声音,“我听姑母们的。”

    折绾笑得不行,握着她的手问,“那还剩下一个辅国公府的小少爷。”

    玉岫眉头一松,“这个暂时还时看着还行。”

    但过了几天,折绾就又被她和丹崖拉着去看“戏”。这回玉夫人也在了。

    玉岫道:“你平日里是跟着潘夫人她们看戏的,戏班子你熟悉吧?”

    折绾点头,“熟悉。”

    玉夫人便笑着道:“我是想请你帮帮忙。”

    折绾这才知晓,辅国公家的小少爷不得安生,他明面上是不错,但喜欢“戏子”。

    玉岫叫人跟了他半个月才发现的。

    丹崖其实是见过辅国公家小少爷一次的,对方长得风流倜傥,是她喜爱的面容,心里就同意了六分。

    她忍不住为他说好话,“说不得就是喜欢看戏呢?”

    玉夫人:“那也不是良配。”

    大家常日都在京都里面走动,谁家没有几个喜欢听戏的“后生”?

    她想起此事就觉得烦人,“我要不要去拜拜?总是不顺。”

    玉小姑娘面红耳赤的,小声道:“哎呀,先看看是不是真的嘛。”

    玉岫一根手指头点在她额头上,“你就是非得撞南墙!那就撞。”

    折绾也道:“你这般的身世和品貌,万不可将就了,既然如此,咱们就请那戏班子来听听,你见见人,也打听打听人。”

    丹崖颓然的点头,“哎,成亲真难。”

    折绾:“此时难,以后才好过。”

    她就请了戏班子回来,还请了潘夫人等人来。赵氏和宋玥娘一块陪着,刕鹤春知晓了还挺高兴的,对折绾道:“上回不是说不请戏么?怎么,这出是不是装模作样?”

    然后就笑不出来了。上头的戏子确实风华绝代。

    他找了松亭打听,“少夫人平日去听戏就听这般的戏?”

    松亭哪里知道,但大概就是这般的,戏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他就点了点头,“是。”

    刕鹤春冷眼瞧了一出戏,觉得粉头油面的男人令人见之想吐。

    折绾晚间发现他连头发都洗了一遍。

    玉小姑娘也发现了辅国公小少爷和这个戏子的事情,她耷拉着脑袋,抱着折绾插好的花瓶呆呆道:“他家也瞒得好,知晓我们请了戏班子之后,便知道我们大概明白了,但见我们没有发难,便装不知道。”

    辅国公家还不准小少爷出门,就怕他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人家年岁小,还是个“情痴”,于是爬墙出去了。

    折绾痛骂,“实在是欺负人。”

    玉小姑娘叹息,“哎,这南墙撞得好痛啊。”

    但很快就不痛了。她晕晕乎乎跟折绾道:“我看见一个好好看的男人哦,是来京中赶考的书生。”

    折绾估摸着猜着他就是将来的状元了,她叮嘱道:“你别傻,先告诉你家爹娘,让你家的人去看。”

    玉小姑娘经过之前的事情早就怕了,道:“我跟阿娘说啦。”

    玉岫便又忙了起来,这回查的是书生的家世和人品了——她的好人缘就是这般来的。别人的事情,cao心起来跟自己的一般。

    她那日又出了门,宋夫人带着鸿哥儿在园子里面逛,逛了一会带着孩子睡,因有吵闹睡不着,便放了帘子,没叫丫鬟婆子们伺候。

    折绾去的时候,宋夫人还在睡。

    婆子笑着道:“刕少夫人且等等,夫人和小少爷还没有醒。”

    折绾的心却跳了跳,本是转身走了的,犹豫了一瞬,又转了回去,“我有事情要跟夫人说,你进去说一说。”

    婆子犹豫了一瞬进去,然后吓得一身汗出来,“快,快叫大夫,鸿哥儿高烧起来了。”

    折绾精神一紧,“府里的大夫呢?快些!”

    大夫是鸿哥儿出生之后玉岫就听了折绾的话养在府里的,是个顶顶厉害治孩子病状的老大夫,但见了这般的急病也是吓得一哆嗦,赶紧下了重药,这才救过来。

    等玉岫回来的时候,宋夫人已经哭得要晕过去了,抱着玉岫道:“要是出了事,我后半辈子怎么活?我怎么有脸见你?”

    折绾坐在一边瞧见哭成一团的婆媳两个,依稀还记得,之后那十几年里,婆媳两个还是好生生的,没有因此生出介怀过。

    折绾就缓缓的,慢慢的,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脸来。

    玉岫这个最像她的儿子,应该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