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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认的白月光是黑心莲 第48节

    只是这?世间事,不?平,不?公者十?之八九,若是见了不?过便是起一分恻隐心,若要认真计较起来,只怕不?得安宁。

    他从来不?是自找麻烦的人,只是那日竟有了例外。

    等到时雨从他身边走过,他张了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极恶者,愈顺之则愈猖,顺不?若反。

    世间人,谁人又比谁人高贵,权贵的性命是性命,百姓的性命也?是性命。

    他若是那个被压得抬不?起头的小子,他绝不?会这?般忍受。

    那人打他一鞭,踹他一脚,待到来日,定加倍奉还。

    时雨停了脚步,与路边的年轻男子对上?眼。

    方才分明是他说的话,可抬头去看?他时,他神色却淡然如常。

    若不?是他从他眼里捕捉到一丝幽黑的嗜血杀气,时雨都要恍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才微微停了这?么半步,迎面又受了一鞭子。

    他嘴角扯出一道苦涩的笑?,继续往前,那人说得没?错,隐忍和蛰伏不?是长久之计,若要一线生机,便得拼命去博。

    第二日,宋随与莫春羽路过茶楼酒肆时,听见有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说是昨日京中有一队马商,贩马后启程北去,路上?遇了山石滑顶,一行人都葬送在了山脚。

    众人听后不?免唏嘘感叹,都说是世事无常。

    可宋随却冷笑?:“什么世事无常,因果报应罢了。”

    当晚,夜半子时,有人扣门。

    莫春羽打开?门,门外站的正是集市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马商。

    半夜寻来,总觉得没?好事,他抬手想将人赶出去,却被宋随叫住。

    时雨跪地:“公子,我想跟着?你。”

    宋随语风凉凉:“你可知我是何人,又要做何事,便要跟着?我?”

    “我幼时与家人走失,辗转流落马队,而今马队已亡,家人无踪,我不?晓来路,不?知去处。若公子不?弃,从今往后,公子要做的事,便是我要做的事。”

    宋随望着?地下狼狈的少年,眸色忽深,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好一个‘不?晓来路,不?知去处’。”

    “叫什么名?字?”

    时雨摇头:“没?有名?字。”

    宋随望了望窗外,月色隐匿,夜风呼啸,快要落雨了。

    不?知要几场雨后,才能逢春。

    他道:“就唤时雨吧。”

    “时雨谢公子赐名?。”

    从那之后啊,莫春羽就失去了宋随身边唯一侍从的身份。

    这?还不?算,他虽不?想承认,但那个家伙似乎总是比他更懂宋随的心思,回回都是如此,他便也?只能逞一些口?舌之快了。

    时雨拍了拍莫春羽的肩:“大人的确是心情不?好,但不?全是因为明日要走的缘故。”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莫春羽用手扣了扣时雨腰上?的白?玉腰带,试图扯下来系在自己身上?。

    时雨一把将他的手拍下,有些嫌弃:“你没?发现?今日你在大理寺说梁小姐与韩大人同在书楼时,大人脸色就不?太对劲么?

    “而后更是匆匆收了个尾,便借口?要收拾东西回来了。往日那一次案子过后,他不?是在衙署里待到半夜,将案卷记录整理完了才走的?

    “而且说是回来收拾东西,结果才回来便叫我们去收拾,自己走了。

    “定然是去寻梁小姐了。他现?下这?般不?快,要么是和梁小姐吵架了,要么是撞见她与韩大人一起回来了。”

    仔细这?么一想,还真有些道理,莫春羽若有所思:“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家大人是因为和梁小姐吵架,没?吵过人家,所以才生气的!”

    时雨:“……”

    果真是榆木脑袋。

    *

    那两人显摆的样?子着?实刺眼,宋随拂袖出了西院。

    不?就是件衣服么。

    他一点也?不?想要,梁雁那眼光,看?上?的衣服又能有几分好?

    往外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为这?些小事如此大动肝火实是没?有必要,可此时也?确实是不?想再回去的。

    既然出来了,便去顺道去梁昭那里与他道个别吧。

    本来昨日去找他,为的也?是这?件事,只是后来不?小心听见梁雁说得一些话,气性又上?了,便匆匆离开?,今日回来险些要忘了同梁昭说一声?。

    他穿过梁府的夜间石径,听说梁昭在书房,便在梁昭屋外敲了敲门。

    梁昭很?快将他迎进来,“近日事忙,倒是忘了去看?宋大人,宋大人在府上?住得可还习惯?”

    宋随颔首:“梁大人,宋某今日来正是要同您道别的。我父母三日后便将抵京,我准备明日回府,这?段时日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梁昭摆手:“积云寺一行,还要多亏宋大人在,雁雁才平安无事,你可不?必同我这?般客气。你那老宅已修缮打理妥当了?若是还未,也?不?必急着?明日就搬呐。”

    “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

    “那便好,这?丫头也?真是的,你明日便要走了,也?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好为你张罗桌饭菜送行呐。”

    丫环从外头进来,端进来几盏热茶,一左一右地放在两人手边。

    茶水颜色好,没?有浮沫,清香飘摇。梁昭推过去一盏,“这?是墨县的云前茶,宋大人尝尝。”

    “这?事不?怪她,她也?是才知晓”,茶杯上?氤氲有一些水汽,里头水影深深,能瞧见自己浅浅的倒影。

    他两指摩挲着?茶杯口?,状似无意开?口?:“听梁小姐说,她在江宁的时候落过水,不?知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件事,梁昭一反往日常态,神色沉重起来:“都怪我。当年去墨县赴任时,我和夫人担心孩子跟着?我们受苦,便将她寄养在了江宁我兄长家。

    “落水那次,是被侄女推下去的。若不?是那日恰好被好心人救起,她焉有命在?”

    “后来怕我知晓,这?事情他们都瞒着?,雁雁也?是个小傻子,天大的委屈都不?说。

    “若不?是我后来发现?她无端有了晕水的毛病,知晓了那件事,只怕现?在都还要被蒙在鼓里。”

    “我当年只想着?,江宁繁华,墨县清苦。她一个姑娘家,若是在江宁长大,多读些书,多认识些朋友,长些见识,日后也?能在那里找一户好人家。

    “而跟着?我们去墨县,什么也?给不?了她。可每想到,我却差点害她丢了性命……”

    “这?些年,尽管我们都不?提这?件事,但我知晓那段经历对她影响极大。她也?一直在找当年救她性命的小公子。

    “当年那小公子救她,于她而言,便如暗室逢灯,绝渡逢舟。我听她说她将你错认,只怕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还望你勿要放在心上?。”

    宋随那一盏茶送至唇边时,茶水已凉。

    他总以为,梁雁不?过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人间疾苦的小姑娘,性子纯挚,偶有骄纵,有时候莫名?叫人心烦。

    只觉着?她这?样?的人,该让她吃些苦,晓些事理,也?许性子能沉稳端方些。

    可原来她并非是没?吃过苦,只是心大到没?边,将那些都忘了。

    见了人还能日日堆出笑?脸来,叫人以为她好似生来就这?般乐天松快。

    莫名?其妙的,心里竟觉得她有些可怜,他很?少对着?别人流露出这?样?的心情。于是想将心里那一点古怪的思绪驱赶,可越是这?般较真,那一抹情绪愈发强烈。

    最后变了味,隐隐有点心疼的意味了。

    他捏着?茶盏,将茶水送了进来,凉水入喉,唤回几分神智。

    也?压下了心底那一分隐隐浮动的恻隐。

    他淡淡起身,“梁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收拾了。”

    梁昭点头,发觉自己也?是无意间说了许多,希望人家不?要觉得自己啰嗦才好。

    他起身相送,停在门口?,见孔令珊拎着?食盒寻过来,便没?再跟着?宋随出去。

    孔令珊自然地迎上?来,将食盒递到梁昭手里,言语有些嗔怪:“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好好爱惜自己,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做不?成?”

    宋随回头望了一眼,见那两人一人环抱着?那食盒,笑?着?:“还是夫人心疼我。”

    一人抬手捏了梁昭的胳膊一把,两人相携着?又进了书房,房门被关上?,便只见绰绰人影,渐渐往里去了。

    他不?自觉看?了自己身后空落落的地面,只有他一人的影子。

    那影子顿了片刻,还是往外去了。

    *

    梁雁心想,方才在廊下与宋随那一遭,应当算是最后一面了吧。

    今夜自己去温家,他明日又离开?,两人以后大概也?很?难再见了。

    她心不?在焉地回屋子里随意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叫人与梁昭说了声?,便带着?两个丫环去了温家。

    路上?无人,轿子行了一程,很?快到了温家。

    温静娴之前与门房打过招呼,梁雁几人才下马车便被人迎了进去。

    梁雁跟着?往里走,只见温府大门巍峨高大,高墙围绕,将一座府宅好好地环抱在里头,深灰色的墙体在黑夜里看?来,带着?些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进了门往里走,内里的道路修得平整宽大,道旁每隔三五步远的距离都整齐地点上?灯笼,一条坦途直直,走在路上?,倒是让她从心底里生出几分好奇。

    她原以为,温家是武将之家,温静娴又是那么个不?服管教的跳脱性子,这?一家子人合该也?是不?拘小节,率性不?羁才对。

    可一路走来,从院内布置和下人们的举止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随从领着?几人到了温静娴住的落英院,梁雁一只脚才踏进院子,便听见温静娴从屋子里推门而出,风风火火地跑出来。

    温静娴上?前拉过她,有些幽怨:“你怎的现?在才来,我等了好久。”

    梁雁被她拉着?往屋子里去,只得解释说:“路上?耽误了,这?不?是来了么?你爹娘呢?”

    “别提了,他们还在宫里呢,他们三个凑一块,净想着?怎么折腾我。”

    梁雁同温静娴一道坐在小塌上?,温静娴蹬了鞋上?了塌,盘腿而坐,“你可不?知道,昨日晨间的时候,我jiejie叫人传了信来,说是快到年关了,接我和爹娘去宫里住几日。

    “我当时就想啊,快到年关了,她在宫里该忙得不?可开?交才是,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管我。我就多问了我爹几嘴,竟叫我给问出来了。

    “他们哪里是想接我去住几日,这?分明是给我摆了鸿门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