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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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只打算今夜出来看看情况,没有想到今天就能进山。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抓着玉清剑走了上去。 应该带上绒毛兔子的。云乘月不无懊恼地想,这样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她好歹可以把兔子的胡须扯下来泄愤。 她走了进去。 “绳索”悄无声息地合上,宛若从未开启。 …… 时间且往回一些。此时云乘月刚才离开。 屋内灯火不亮。夕阳隐去多时,三月的夜晚便被清冷侵袭。一只苍白的、宛若雕琢的手伸出窗外,轻轻拉下了支起的纱窗。 无光的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觉。黑衣青年盯了一眼睡得很香的小麒麟,心想云乘月不带它一起的原因,大概就和他总是愿意瞒着她做事一样——不要让她涉险。他面无表情地想完,随手抓起小麒麟,将把它扔进了帝陵中。 接着,他又瞥了一眼桌上放置的绒毛黑兔,动作顿了顿。 “朕不能进去那里。”他面无表情地说。 绒毛兔子静默不语。 “进去自然不成问题,但朕还有要事须办。” 绒毛兔子翘着它那略带jian诈的三瓣嘴,依旧一言不发。 “何况朕不想再过多扰乱她的道路!”他略略提高了声音,好似愤怒。 绒毛兔子耷拉着长长的、软塌塌的耳朵。 他用力转身,不想再看这只让人心烦的兔子。 云乘月离开了,他又想了一遍这件事。她渐渐走向了那个正常的生者的世界,也会渐渐找到属于她的道路。所以……他该做些什么? 他分神了一刻,继而抬起双手。自然是做他该做的事。他冷冷地对自己说。 于是,隐秘的法阵在他脚下蔓延,每一道痕迹都是流动的黑色锁链。他站在中心,张开双臂,如同展开谕旨那般展开了无数纠缠的锁链;它们流动着构筑为四个大字—— ——法天象地。 这是他的书文,是他千年前得道飞仙时的天启,是世上第一句“法天象地”。从此往后,所有使用这四字书文的修士,都不得不为他展开一道窗口,让他看见他们的言行、修为,乃至内在的品性。更何况那个人用的还是本就属于他的书文。 所以,千万不要随意写出大修士的飞仙书文。飞仙书文,又叫道级书文。何谓道?那是超越凡人认知的视野。 可笑在于,他的过往早已被人为抹去,以至于无人知道这一点——不要随意写出别人的道级书文。 当初他带着怨气苏醒,空有满心狰狞,其实并不确定谁是最凶狠的背叛者也是最阴险的主谋?十三州,十三个追随者,谁是忠臣谁是jian佞,谁是主犯谁是从犯? “封氏已死,洛氏既诛。北部四州皆为忠良镇守。西南江氏袖手旁观。剩下唯有庄、李、班三家,可笑还有朕的母族薛氏,竟也逃不过嫌疑。可究竟谁是主谋?朕始终找不到你。” 直到那个人使用了他的书文。 直到这一刻。 “庄……不,不对。哦,原来如此。真不知道他究竟变成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薛无晦露出一个微笑,眼里毫无笑意。他盯着面前的“法天象地”四字,盯着它们展开化为一面镜子,又从中呈现出无数扭曲的、旁人看不懂的符号。这些符号带来了无数信息,让黑衣的亡灵足不出户,也能掌控遥远之城中的信息。 “只有怪物能对付怪物。” 他阴森森地说:“正好,我也早已堕落成最可憎的怪物。” 一颗龙玺出现在他掌中。黑玉的玺钮上,栩栩如生的黑龙化为一团烟雾,融进了“法天象地”构筑的世界里。 亡灵的帝王缓慢而冰冷地念出这句话。 “——十三州州牧,听旨。” 这是唯有帝王能使用的招魂之术。他曾在苏醒之初使用过,那时他只感觉法术被阻拦,他想召唤的灵魂被拦在什么地方。 然而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在大梁,在这片苍天之下的绵延土地上,在四面八方,在无数人看不见的漆黑之处…… 有鬼火一般的眼睛,猛然睁开! …… 千里之外,北部边境。 青年同样抬起了头。他眼底有隐约的火焰爆开,但此时恰有流星经过,于是那看起来只想两点星光的倒影。 至少,一旁的少年就是这样想的。 “师父,发生什么了?”他语气很恭谨。 青年摇摇头:“洛小孟,我说了,我不是你师父。” 洛小孟沉默不语。 此时,两人都一身最普通的灰色道袍,站在星垂的大漠上,正像再寻常不过的修士。只是洛小孟满脸伤疤,下巴的骨骼也有些走形,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青年——申屠侑——意识到,这是个固执的少年。他又摇了摇头,却没再坚持。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他向来温和平稳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欣慰和振奋。 洛小孟问:“师父?” 申屠侑犹豫了一下,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拍拍他的肩。“复仇的信号。”他微笑道。 洛小孟愕然片刻,旋即狠狠握住双手。 “是!”他低声而坚定地应道。 …… 某处深山,一座废弃已久的山神庙里,有人正蹲坐在缺少神像的神位上。 她的手边放着几个陶罐,里面铺几层从神位下面掏出的土。这种土用来掩盖死气相当有效。几只鬼火状的死灵聚集在罐子里,悄无声息地吮吸空气中的生机。 “适可而止啊,别吸光了。这时候可不能被司天监给抓住。” 乐陶仰起头,笑出一排雪白的细牙。那笑容毫不友善,反而染着嗜血好战之意。 “不久之后,你们……我们都要派上大用场了!” 说到底,她也是从千年前的尸山血海诞生的将军啊! 第127章 关押 ◎傅眉◎ 白玉京, 深宫。 宫门掩映,台阶重重,往高处更高处而去, 直到一道缥缈云雾遮蔽了那个至高的皇座。 多年来,就在这道云雾背后, 皇帝惯于闭关清修,大小事宜几乎全交给朝臣和司天监。 但同样多年来,没有人敢忽视皇帝的存在。当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大修士高居于众人之上,众人便无人敢忽视那个存在。 可这一天, 前不久才露过面的皇帝陛下, 忽然从清修中睁开了眼。 这不太寻常。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然而修士心血来潮,便是事出有因。 皇帝掐算片刻, 不得其解。他又叫人领司天监星官来。 银白长发的辰星,捧着她的银镜,沉默地走进宫殿。她低着头, 越过雾气的屏障, 跪地俯首叩拜,始终不曾抬头。 她向来是个沉默乖顺的孩子,即便掌握着窥探万物的银镜,也从来知道敬畏天威。不像那个虞寄风。皇帝想起了某些久远的往事,露出一丝微笑。 遵照他的命令,辰星捧着镜子,引下岁星网星光。然而,她也一无所获。 皇帝淡淡问道:“你果真不知道?” 辰星微微抖了抖。她大概自以为不起眼, 可在高位者眼里, 她的害怕一览无余。皇帝又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和岁星星祠……还有那未来的岁星星官云氏, 有关?” 辰星又微微地抖了抖。她好像想要抬头分辩什么, 可总算,她终究保住了她的沉默。 她点了头,回答说是。 “辰星,你心系司天监,关心岁星星官是不错。但你更要分清,到底谁才是连岁星也要俯首听命的人。” 皇帝不咸不淡地说,又顾自沉思片刻。他在回忆所有和那个女修有关的事。 虽然足不出户,可天下的事情,有哪一件是他不知道?皇帝有这个自信。若非千年变局就在明年,连他也要谨慎行事,否则他随手杀了那女修便是。一切变数、风险,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否则就会招致更大的灾难。他深知这一点。 很快,皇帝有了决定。 “辰星,你已然留驻京城,通过水镜监视云氏,再叫个四象星官过去,不让书院那老鬼搞什么花样。另外,去诏狱中提了薛暗出来,叫他再……罢了,叫他也留在京城,为来年岁星之宴做准备。” “提拔两人代行飞鱼卫首领之职,继续搜捕死灵。这一次死灵无需带回,全部格杀勿论。” “还有,北部边境近来有些异动,让司天监的人去一趟,看看怎么回事。” 辰星一一领命,垂首恭敬告退。 皇帝高踞御座,并不急着重新闭目清修。他单手托腮,再次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的沉默,让某些人按捺不住了。 “皇兄……陛下!” 太子身披袈裟,从宫殿阴影中走出。他皱着眉,面容不再清雅安详,反倒因为急切,而添了许多世俗之感。 他先一丝不苟行礼,再又说:“陛下,还有那卢桁,他最近在京城四下走动,显然是要为了云氏打算,居心叵测,如何能放他不理?” 皇帝瞥了他一眼:“嗯?” 太子声音立刻低下去,柔弱地说:“臣弟担心陛下。” 皇帝翘起嘴角。那像是个腻味的笑,或者不屑的笑。但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太子低着头,也没有看见。他继续说了些话,大 意是卢桁分明是法度一道的人,且已经退休,现在却因为私心,留在京中为云氏女四处奔走,说不定未来就会投向意趣之道,背弃皇帝的信任,云云。 皇帝先还耐着性子听几句,接着就烦了。这个兄弟怎么回事,闭上嘴还像模像样能唬唬人,张口说话就翻来覆去几句话讲不清一个意思。真亏他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