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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枝不驻[双重生] 第21节

    “可能……是吧。”嘴上虽如此说,但朱炯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那不是他的仇人,而是一个他很想见到的人。

    这时,八宝进来了。

    “殿下,陛下派人送来了许多上课用的东西,您去看一眼吧。”

    过几日庄品茂就会来明泽堂给朱炯授课,皇帝派人送了些书本和笔墨纸砚过来,按理朱炯得亲自出面以示尊重。

    谢峦枝趁机说:“那奴婢去取饭了。”

    她今日在路上走得比平常更快一些,早早就拿了食盒返程,在一个偏僻的路口停下,躲在角落里伸长脖子等待。

    终于,一个小小的警惕的身影出现。

    她挥了挥手,小声道:“这里。”

    小茗子看到她,小跑过来,还有些喘气,“阿峦jiejie,今天货到的迟,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没有。”谢峦枝说,“东西都拿到了么?”

    小茗子用力点头,把怀里的包袱交给她,“jiejie要的东西都买齐在这了。”

    谢峦枝笑意绽开,“那太好了,实在太谢谢你了,小茗子。”

    小茗子略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不过帮忙跑跑腿而已,不算什么,jiejie不必客气。”

    “你没和别人说是我要吧?”

    “jiejie放心,要有人问我就说是我自己要的,他们一般也不会问仔细,做这个的都有规矩。”

    “那就好。”谢峦枝说,“幸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峦枝知道小茗子有从宫外买东西的门路之后就一直盘算着要让他帮忙,前几日特意在送到路上寻他,寻了好几天才碰上,小茗子答应下来并约定好今天在这里拿。

    谢峦枝拎着刚到手的包袱,心情愉悦极了,踏进明泽堂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

    八宝在库房整理刚刚送来的赏赐,只有朱炯一个人在殿内,他坐在桌边,看起来像是在等她。

    朱炯问:“今日怎么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殿下在担心奴婢么?”谢峦枝笑眯眯地问。

    “送赏赐的人都走了许久了也不见你回来。”

    “奴婢去找小茗子了,所以路上耽搁了一会。”

    朱炯的眉头不自觉蹙起,“小茗子?就是那个送你鸡蛋的小太监?”

    他立刻变得十分不悦,“你怎么又去找他了。”他清楚地记得上次阿峦是因为什么与他发生争执的。

    谢峦枝说:“殿下消消气,奴婢找他是有正经事让他帮忙。”她把手里的包袱举了起来。

    “这是什么?”

    谢峦枝略带些得意地炫耀道:“其实奴婢托小茗子走他们太监所的关系从宫外头买了些东西进来,当然,调用了一点殿下之前给我的那盒银子。”

    “银子不重要,本就是给你安排的。”朱炯问到:“太监所的关系?”

    “是的。”

    谢峦枝同他介绍了一番后说:“这条线都是最底下的普通宫人在用,不容易被注意到,可以安静低调地把东西弄进来。”

    “你买了什么东西?”朱炯真有些好奇了。

    谢峦枝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用铜制的浅浅的盘子,边缘有四个均匀排布的挂钩。

    朱炯拿了过来,“这是——做什么用的?”

    谢峦枝说,“天气渐渐冷下来了,那些饭菜一路过来本就不够热,等殿下试过毒肯定早就冰得不能吃了。”

    “到时候宫里不是会下发碳盆么?把这个盘子里装了水放在炭盆上烤,饭菜的碗碟放在水里,能保温很久,至少有热气在,外头很多卖小食的摊贩都在用这个东西,我之前看见过,所以就买了个回来。”

    朱炯有一点诧异,他没想到这东西是为了他才买的,冬日未到,阿峦已经考虑得如此仔细了。

    他拿起包袱中另一个用油纸袋包着的东西,“这是什么?吃的么?”

    说起来这又是谢峦枝一件得意之物,她献宝一般夸耀道:“这可是好宝贝,殿下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朱炯依言打开纸包,里面装着的是一些粉末状的东西,他仔细打量了一会,“这是——藕粉?”

    “殿下认出来了呀。”谢峦枝说,“没错,就是藕粉,既有营养吃起来又方便,多买一些放在宫里,万一殿下肚子饿了或者饭菜不合口味了,也能备个不时之需。”

    朱炯一动不动,就这样垂眼看着手里那包东西。

    谢峦枝以为他是担心入口的东西不安全。

    “殿下不必忧心,你可以放心吃。”她拉长声音强调到,“奴婢之所以买它就是因为它是粉末状的,若真有有心人下药,整袋都会有毒,奴婢会先做一碗尝一尝,这样就肯定不会有问题了。”

    “你说,你要先尝一尝?”

    朱炯缓缓地问。

    第29章 必先予之

    朱炯其实知道阿峦与八宝是不一样的。

    八宝从小在王府长大,认他为主,效忠于他已经是八宝深入骨髓的一种本能,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阿峦不一样,她是在宫外长大的,而且她是个女孩子,容貌不错又头脑灵活,好好筹谋她的前途比八宝广阔,有许多更轻松更稳妥的路可以走。

    可是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阿峦给的答案笃定而简单。

    “对啊。”

    人人都能说出很多漂亮话出来,但事关生死,哪怕只是漂亮话,也足够震动心神了。

    谢峦枝其实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将来有心人就一定不会注意到这里,不会往她买的吃食中添一些什么东西,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没有的。

    但她必须豁出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朱炯是一个多难打动的人。

    上辈子是一个多月的生死相依才换来了朱炯对她的信任,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你不害怕么?”朱炯问,“万一有毒,你会死。”

    死啊,谢峦枝心中轻叹,也不是没有死过一次,如果真的逃不过便罢了吧。

    “那就当是回报殿下了。”

    “回报我。”朱炯问,“你有什么要回报我的?”

    有很多很多,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好好活着,北棘狼子野心,她希望远成府的悲剧这辈子永远不要再发生了……

    谢峦枝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趁机问到:“如果殿下心中真的过意不去,不如答应奴婢一件事吧?”

    “什么事?”

    “假使奴婢不幸真的被歹人所害,请殿下帮我寻一寻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

    “我的生母是我父亲的婢女,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我父亲转送给了一个姓周的商人,从此天涯漂泊再无相见,后来她托人给我送过一次口信,说她又生下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谢峦枝缓缓地说:“从小在谢家,我的父亲无视我,我的兄长欺辱我,唯有祖父待我亲切,如宝似珠,可是祖父现在也不在了。”

    “他是我仅剩的亲人了,我真的很想寻找到他,日后若有机会,殿下可以帮我么?”

    “他与你并不同父,你怎么知道他会与你一条心?”

    谢峦枝说:“至少我们是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我相信阿娘,阿娘会教导好他,告诉他我这个jiejie的存在,让他尊敬爱护我。”

    “何况血脉相亲是人的天性,兄长那里我已经死心了,唯有这边……在真正寻找到他知道他是否可靠之前,至少我可以抱着一丝希望……”

    “我明白了。”朱炯平静地说,“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答应你。”他补充了一句,“不用你死。”

    诶?这样……就答应了么?谢峦枝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再剖白内心一阵的。

    在她的印象中,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朱炯并不是个体贴的好主子,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冷酷。

    看着谢峦枝惊讶多过喜悦,朱炯问:“你不高兴?”

    谢峦枝赶紧摇头,“没有。”

    “你买的东西似乎都和吃的有关,你很在乎我吃饭的事情?”

    “当然,力量可以慢慢积蓄,时间也可以慢慢等待,唯有身体,一旦出问题再没有挽回的机会,殿下现在这样常年吃不上热的,胃很容易留下顽疾的。”

    “而身体不好呢,则心情自然也不会好,殿下心情不好,我……”

    “你什么?”

    “我和八宝公公也会跟着心情不好。”

    上辈子便是这样,朱炯的胃病时不时会发作,而每每发作,他的脾气便会差上几分,更加严厉苛刻,将臣工们吓得战战兢兢。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影响了你们的心情?”

    “殿下怎么能这样误解。”谢峦枝以一种夸张的语气玩笑地说:“奴婢只是先殿下之忧而忧,后殿下之乐而乐,殿下就如同这明泽堂的天,若是晴空万里,我们底下人自然晴朗,若是阴云密布大雨连绵,我们自然也不得欢颜。”

    朱炯移开目光不再看她,“阿峦,十个八宝叠一起也不如你拍马屁拍得生动流畅。”

    恰在此事八宝进来了,他没有听到前面的过程,一脸不明所以。

    “可能是种本能吧。”谢峦枝尴尬地笑两声,心中腹诽,若非为了讨好他,自己何必如此劳力又劳心。

    朱炯的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阿峦讨人喜欢的本事的确很厉害。

    不知不觉到了朱炯要重新开始课业的日子了,皇帝所派的老师也到了,和上辈子一样,还是庄品茂。

    为了防止骄奢之气蔓延,让皇子们养成艰苦治学的习惯,皇子上课是不能有宫女太监在旁边伺候的,谢峦枝退出房门站在门口,听到庄品茂在考问朱炯之前的课业进度。

    方奇帮他打的基础不错,朱炯本人又是天资上佳的,所以虽然有三年的功夫耽搁,但课业的进度并没有拉下很多。

    “看来殿下四书和诗已经通读,那下官便从《尚书》和《汉书》开始讲吧……”

    谢峦枝占了位置的便利,将屋内的讲课声听得一清二楚,她闲来无事,便蹭着朱炯的光一起听庄品茂讲解。

    庄品茂学问极佳,又不是迂腐酸儒,讲起课来深入浅出引经据典,明明是很枯燥的内容,被他将来却有娓娓动听之感。

    庄品茂能力计谋都是上佳,上辈子是代王一系的重臣,在朱炯登基后同样受到了重用,许多人说起帝师都会直接指代庄品茂,而直接忽略掉曾经的方奇。

    谢峦枝对庄品茂的感官极其复杂,在她刚刚进入工部任职的那时候,有一次她遇到点麻烦被人刁难差点饭碗不保,是路过的庄品茂帮她仗义执言出言解围,那时候她对庄品茂很是感激敬重。

    可是后来她第二次进京,担任御前承旨的时候,她敏感地察觉到庄品茂对她有着掩藏很深的敌意,甚至好几次她都隐隐约约在一些事中看出了他插手的痕迹,似乎是想将她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