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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大人驾到 第272节

    “诶。”小厮连忙将门打开,看着像搬家一样的两个人欲言又止。

    “我刚从祖父那出来,没坏规矩。”崔凝以为他是害怕受罚,安抚几句,又道,“提個炉子到耳房。”

    小厮终究还是将话咽下,态度很是配合,“茶房里有现成的炉子,马上就给您送过来。”

    崔凝到正堂门口,推了一下门,发现没有栓便直接推门而入。

    堂内供桌上点着烛盏,只照亮周围一圈,四面黑漆漆一片,崔凝隐约瞧见墙角有什么东西蛄蛹了一下,再定睛一看,正见自家父亲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一脸惊诧的看着她。

    青禄麻利的去了耳房摆放东西。

    父女二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崔道郁才失声惊道,“你怎么也来了?!!”

    “也?我先给祖宗上柱香再说。”崔凝从香案上捡一炷香放在烛火上点燃,虔诚拜了拜。

    崔道郁也趁机整理了一下仪容。

    两人各自忙完,崔道郁仍是不敢置信,“你、伱这大半夜……”

    “我没被罚。”崔凝以为父亲误会她也被罚,解释道,“我夜半回府,听闻您在祠堂里便过来看看,这么大的雪,冻坏身子可怎么办?”

    崔道郁的心顷刻被劈成两半,一边感动一边抓狂,委屈控诉,“你祖父告诉你的对不对?!他罚我还不算完,还想看我笑话!还看了一场又一场!”

    崔凝原以为父亲在祠堂挨饿受冻,祖父是见下雪了才发话叫她过来送温暖,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她忙安慰,“祖父也是担心您。”

    “他哪里是担心我!你不知道!自我傍晚进了祠堂,算上你都已经有六拨人来看过我了!”说着,绷不住流下两行清泪,反正人都丢完了,崔道郁此时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边哭边道,“你祖父这般心狠手辣。”

    这模样瞧着确实有点可怜,不过祖父再心狠手辣也不会无缘无故罚他,崔凝忍不住好奇,“他怎会罚你?”

    崔道郁哽住,顿时不哭了,支支吾吾道,“你别问了,左不过一点不合罢了,又不是头一回。”

    他俩确实经常起口角,但往常也没见过闹到祠堂。

    崔凝见他实在不肯说便也不逼他,“我准备了锅子,咱们先到耳房里吃点暖暖身子。”

    方才乍然迸发的情绪过去,崔道郁此时颇有些不好意思,掏出帕子抹了脸,才讪讪跟着女儿去耳房。

    锅子已经煮上,里面冒出腾腾热气。

    “您用过晚饭了吧?”崔凝问。

    崔道郁点头,“用了点糕饼,睡在地上攒了满肚子凉气,你这锅子来的正好。”

    其他人惧于崔玄碧威严不敢像崔凝这般明目张胆,他虽不会饿着,但肚子里没点热乎的东西,确实不太好受。

    崔凝已经打定主意忍住好奇心,不去戳自家父亲痛处,没想到他吃着吃着,自己倒是有了倾诉欲,“咳,其实我被罚来祠堂反省也不是因为什么大错……”

    崔凝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状。

    “这不是迁都在即吗,你和况儿到时候都得走,那你们母亲肯定要跟着过去,我便想着辞官,到时候在洛阳开设一间私学。”

    “嗯。这不挺好吗?”崔凝道。

    崔道郁见得到认同,立刻道,“是吧!别的不说,现如今我不过是个山长,微末小官做不做有什么影响,开私学不也是一样管着一家书院!”

    崔凝想了想,“难道您是想招收寒门弟子?”

    崔道郁理所当然道,“夫子说有教无类,自然应该一视同仁!”

    崔凝道,“您也圣上对世家的态度……”

    崔道郁点头,“我自然知晓,不过别家都在招揽寒门人才,我开个私学不是正好?”

    “是正好。不过,祖父即便不同意也不至于罚您吧?”

    崔道郁有些尴尬,“这不是……那天咱们聊天,说到阿况性格和你祖父很像,你说阿况就是嘴硬,口是心非……你就想这明明是件好事,你祖父偏不同意,定然是口是心非呢!我这不就学你,在他屋里烦了一天,最后走的时候问了一句,他没吱声,就冷飕飕的盯着我瞧,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不说话便是应了’……”

    “啊?!”崔凝目瞪口呆,“啊这……”

    崔道郁气道,“你也觉得很惊讶对吧?!哼!一点父子情都不念!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崔凝冲他拱手,“您厉害!大伯他们知道您做了什么事吗?”

    “我没说,不过大概知道吧,毕竟我在东院一整日也没避人,随便一打听便知。”

    崔凝诚恳道,“您放心吧,您这回没丢脸,大伯他们知道您的壮举都会打心底里佩服!毕竟他们谁敢去捋老虎须呀!至于开设私学,您更该放心,我敢保证祖父最终一定会同意。”

    崔道郁有些激动,“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了?”

    第467章 投毒

    他这个反应,似乎并没有理解被罚到祠堂反省的真正原因。

    崔道郁好面子,能把此事说出来,令崔凝深感亲近与信任,“我猜的。有些事情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不能放到明面上来。崔氏毕竟是世家之首,若太着急太上赶着,怕是会惹得圣上疑心,也会令其他世家不满。”

    门阀世家一向将姿态端的很高,即使是迎合,也绝不会一副迫不及待的做派。

    “您想想,眼下其他世家招揽寒门人才用的什么法子……”

    鼎盛的家族仍然是招揽门客,反倒是已经没落或者刚刚兴起的家族蠢蠢欲动,想要立即响应圣上开办私学。

    崔道郁叹气,嘴里的饭都不香了,“阿凝,这世间怎么就不能纯粹一点呢?”

    他说罢又笑,“你也觉得这话天真可笑吧。”

    每每生出什么雄心壮志便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冲击的满心疲惫,他当真厌恶勾心斗角!

    作为崔氏嫡脉幼子,上有父兄,所面对的争斗、阴谋已然很少了,然而各人有各人的脾性,因此,尽管崔道郁的生活在大部分人看来已经是想象不到的好日,崔凝也并不觉得他无病呻吟。

    崔凝劝道,“办族学也是为家国做贡献,倒也不必非得去参与阴谋争斗,父亲既是不喜,装聋装瞎便是。”

    “唔,有道理。”装瞎很难,但是被女儿安慰分外暖心,“你说,你祖父一定会同意?”

    崔凝笑道,“开办私学是大势所趋,既然抵抗不得,自然是要加入分一杯羹。您安心在这待几天必能达成所愿!再说,大伯他们哪有您这般勇气。”

    崔道郁十分好哄,很快便转忧为喜,“你说的对,先前只一心觉得没脸见人,却是我想岔了!君子不屈于威,确实不丢人!”

    “对!”崔凝给他夹菜,“多吃点。”

    崔道郁礼尚往来,“你也多吃。”

    饭罢,崔凝便直接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约莫睡了三个时辰,天已大亮,一片银装素裹的长安城在晨钟声里渐渐苏醒。

    崔凝穿戴好,去陪凌氏吃过早膳,才拎着为魏潜准备的朝食赶往监察司。

    她刚刚到监察四处,还没来得及去寻魏潜,各种消息便纷至沓来。

    “今早府衙那边送来消息,胡御史一家被人投毒。”

    崔凝猛然抬眼,“怎么回事?人怎么样?”

    监察副使道,“人都没事。胡御史家常常到附近包子铺买朝食,今早的包子被下了毒,幸而被差役提前发现。”

    会不会是符危发现胡御史在查他?上一次动手难道只是试探?

    崔凝随即又否定,那是一个可以在天子脚下动用百余杀手的狠角色,哪怕只是怀疑胡御史,都不可能只是用那种手段试探。

    她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可能想岔了,监视她的人和监视魏潜的人未必是同一拨。

    “还有一個好消息,下毒之人被生擒了!”

    崔凝大喜,“好!府衙那边人员混杂,容易被人灭口,事不宜迟,你先去告知他们监察司要参与审讯,我随后就到。”

    第468章 贼

    崔凝与魏潜商量过,一个负责对付符危和接应大师兄,一个则负责顺藤摸瓜查找证据,所以她处理完手上的事后便让差役把朝食送给魏潜,自己直接带人赶往府衙。

    晨间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扫雪的人,一行人策马畅通无阻。

    待到府衙,崔凝与裴钊草草寒暄几句,就开始提审疑犯。

    令崔凝意想不到的是,疑犯竟然是一個妙龄少女,生得很是标致,尤其是那柳眉鹿眼,看上去娇弱可怜,只是一双手虽然小巧纤细但骨节分明,上面伤痕累累,却又不似普通劳作形成,显得很违和。

    裴钊见崔凝盯着少女的手看,便解释道,“这是个偷子,打小练的一双手。”

    说起来这女贼运气也忒差了点,原本凭她逃跑的本事被抓到的可能性不大,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她下完毒后竟被人缠上不得脱身。

    纠缠那人不是普通流氓地痞,而是赌坊打手头子,一双铁臂力能举鼎,偏偏还有个喜欢娇弱小娘子的癖好,女贼那一双小鹿眼简直是长在他心坎上,哪里肯撒手。

    好笑的是,打手头子想将人强娶回家,开始一定要护着她,结果捕快许诺官府会敲锣打鼓给他嘉奖便立马将人推出来了,甚至还亲自捆好帮忙送到府衙。

    有了这官府嘉奖的名头,说不定就能凭此谋个不入流的小官当当,从此就能摆脱泥潭了!他混下九流的行当,这辈子也未必能得官府嘉奖,但是寻摸个漂亮姑娘不难。

    女贼抬眼看向上首,发现竟有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官,眼中满是哀求的看过去,“大人,我……”

    “老实交代!”裴钊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冷声打断,“指甲缝里的毒都没蹭干净,再耍滑头立刻上刑。”

    女贼喊冤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只敢怯生生的望着崔凝。

    一双无辜的小鹿眼含着泪,特别容易令人心软。

    崔凝缓缓道,“这么个娇弱小娘子哪里受得棍棒鞭子……”

    众人纷纷神色各异地看向她,就连女贼眼里都迸发了一点光亮,然而紧接着便又听她道,“不如直接让监察二处动手吧,他们在问出话之前绝不会让人死了。”

    监察二处的威名便是老实巴交的村汉村妇都闻之色变,更何况是整日违法犯罪的贼。

    女贼一听,脸上瞬间煞白,再不敢与崔凝对视。

    裴钊清了清嗓子,“咱们衙门里的刀枪棍棒确实不太合适。”

    “我、我不知道。”女贼当下急急解释道,“我不知道是谁让我去下毒,我只是在暗榜上看见有人用三千金悬赏胡御史一家性命,便想试试。”

    暗榜?崔凝想到陈元出事之后,魏潜曾经提起过这种组织,但她并不信这女贼。魏潜说花了许多年才摸到一点头绪,那必定是十分隐秘,说不定女贼只是编了个查不到证据的说辞。

    崔凝语气微冷,带着似笑非笑意味,“哦?前些天在仁安坊附近摸崔山长身上的密信,也是揭了暗榜?”

    女贼立刻否认,“我没摸过什么密信。”

    崔凝笑道,“但是摸到了别的,是吧?”

    女贼鬓边渗出冷汗,强自镇定,“我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崔凝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倘若你招出幕后主使,我便可保证不叫你担这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在这里还有机会,一会儿进了监察司,别说是你,便是与你沾亲带故的也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