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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那束高岭之花 第40节

    皇帝的语气明显比接见他时要激动许多,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快,快让张笺上来。”

    朱漆大门敞开,明金的光影透进来朦朦胧胧的圆柱,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逆光而来,身侧还萦绕着细小的光尘。

    朝术的步伐明显缓了许多,这般就恰好同张笺撞了个正着。

    对方进殿后,见到他还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目不斜视地端着手中的紫檀小方盒,好似同他不相熟的模样。

    朝术心知对方的举动是为他好,也没任何别扭的想法。

    他不经意间转过头看了一眼,连忙收回视线,快步走了几下才将方才目睹那一幕的心惊rou跳压下——

    原来带毒的丹药竟是张笺进献的!

    忠心耿耿的,被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都认为他是一条好狗的张笺,献上会送皇帝早日殡天的毒,竟无一人指出不对。

    ……

    皇帝服食丹药,只觉通体舒畅,精神都明朗了许多,仿佛能站起来再打几套拳。

    这也是为何帝王身边的人知晓却不敢劝阻的原因,皇帝一意孤行,谁敢实话实说呢。

    之前方士出现时,就有直言不讳的大臣被拖了出去,哪怕是死谏都毫无作用,反倒是被皇帝厌恶地扔进乱葬岗,不得善终,血还浸透至地板上。

    这下谁不明哲保身?

    反正帝王命数将近,为了一昏君牺牲自己,还不如早作打算。

    张笺笑意吟吟,脸上是恭敬的神色,“一切都是为了圣上。”

    他漫不经心地问皇帝:“陛下,方才那不是四皇子身边的朝公公么,可是四皇子那儿出了什么事吗?”

    张笺敢这样问也不是胆大包天,皇帝本就对四皇子一系心存不满,他又忠心耿耿为了帝王处理了好些对方的人,自然可以毫无顾忌。

    皇帝浑然不觉:“只是让他履行一下职责,去帮助众爱卿处理最近烦扰的私户问题,他平时手段干净利落,想来此事也难不倒他,应当会做得干净漂亮。”

    说到一半,张笺就觉得呼吸困难,最后也只能艰难吐出奉承的话语:

    “陛下雄才大略,臣等自愧弗如。”

    光盈盈投下来,张笺的面色融在阴影之中,看起来晦暗不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朝术接了那老皇帝的命令,圣旨在手中,之后一段日子必然不可能再去凑到四皇子面前惹他不快,反正届时只需要巧言令色哄骗萧子宴,就可以把这件事掀过篇。

    最关键的还要属该怎么完美应付皇帝的刁难,这时候他能求助的对象也只有一个,那便是太子萧谦行。

    十几年来按照帝王规格培养的青年,谋略才华绝对不输于任何人。可是成了金丝雀,被关在笼中的对方会愿意来帮他吗?

    朝术对这个问题没有确切的答案,但他也知晓,要想马儿跑必须喂马儿吃草这个理。

    若是想要太子帮自己,就得许诺好处才行。

    原本想要回寝歇息的脚尖转了一个方向,最后朝着偏殿踱去。

    太久不曾过来,朝术竟还有些许恍惚陌生,他不愿露怯,慢吞吞地走进去。

    与上次来不说是大变样,也多了不少变化。

    几只装着绿植花盆摆在窗棂上,有些在末端已经坠上了柔嫩的花苞,瞧着可爱又小巧,看得出来照顾它们的人心思细腻,体贴入微。

    朝术还没来得及多加观察,就感受着一道幽幽凉凉的视线朝他看来,与之相比更带着清寒的声音缓缓响起。

    “朝公公真是大忙人啊,料想应是早就忘了还有玄序这一号人吧。”

    第43章

    朝术曾经在百无聊赖时翻阅过话本子, 里面盼着念着丈夫归来的深闺怨妇好似便是以这样的口吻念着对方。

    但他遥望过去却见萧谦行眸色冷淡,风骨清秀,仿若清冷谪仙。

    朝术便赶紧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压了下去, 嘴上不饶人,嗔怪道:“还不是多亏了你上回让我带给张笺的东西, 让四皇子那儿多出一堆麻烦事, 我就是想腾出时间来看看都不行。”

    萧谦行听见朝术的话, 面色明显一怔:“萧子宴竟放心把名目繁多的事务交给你?”

    朝术吃惊:“你不知道?”

    “其实我也疑惑, 他对我太过于放心了。”朝术先前还未仔细深思这个问题, 现在细想, 眉头就拢成了小山, 还下意识咬上了自己的指尖。

    萧谦行怕他失控咬伤自己,就将朝术葱白的手指从他嘴里拔.出, 用温凉的手指轻轻抚平他眉间的不安,哄道:“在他人眼中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今朝堂看似只剩他那一脉势大,志骄意满下,他就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认为你只能依附他们,胆大狂妄也是人之常情,不必过于忧虑。”

    话是这么说, 朝术却不敢彻底对萧子宴放下心来,只能将对他的警惕默默提升一个档次。

    他走神时间太长,没注意萧谦行暗色的眼神落在他晶亮的手指上, 等回过神时, 就感觉温热濡湿的软物舔.舐着他的手指。

    朝术像是触电一般收回手, 耳根子俨然是涨红的模样。

    他磕磕绊绊着:“下回用手帕擦便是了, 不、不必用嘴。”

    话音一落,朝术又觉得懊恼得不行,他这样子瞧上去也太纯情丢人了些,半点都不像是身为一个囚禁他人的变.态应有之相。

    可那放浪形骸的性子也绝非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养成的,朝术叹着气,眼神乱瞟间,忽然发现桌案上摆了一株尽态极妍的小花,品种他认不出,只见红润的花瓣娇艳欲滴,露珠正从纹路上摇摇欲坠地滚落。

    原本惊慌失措的心情骤然平静下来,朝术也不急着寻那解决之道,他探出手轻轻碰了一下柔软的花蕊,抬眸好奇地问:“你竟是开始修身养性了,这是何时养的?”

    嫩黄的花蕊被他轻轻触碰一下,就软软地晃了晃,还有些细细碎碎的花粉沾在指尖,轻轻一抹就消失了。

    “闲来无事,也只能养些花看看书打发时间。”萧谦行说着话的时候眸光紧紧盯着朝术,虽然他面上没有丝毫怨念的情绪,语气也稀松平常。

    但朝术听了还是打了一个寒颤,后宫女子为何那么多养花种草养小宠的,还不是大多无事可做,只好靠着这些小玩意儿来消磨无望的时光。

    甚至还有专门讲红豆绿豆混在一起,再挑拣分类出来。

    朝术哑口无言,自知自己问错了事,便说了些甜言蜜语来哄萧谦行,又稀里糊涂地承诺日后不管再忙都会抽出些时间来看他后,萧谦行的神色好看不少。

    “朝公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我,想来也不是突然念起了偏殿还有我这个人,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萧谦行忽然意味不明地说,朝术顿了一下。

    还真让他给猜中了。

    朝术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有求于人时,他就变得特别温柔小意,还特地钻进了萧谦行的怀中,任由对方把他头顶的玄色乌纱巧士冠摘下,然后摸摸他的脑袋。

    朝术的乌发顺滑又柔软,好似上好的绸缎,从手中滑过时,带来一阵清清凉凉,萧谦行终归是爱不释手的。

    濡湿的吻贴在他的眼皮上,萧谦行轻柔地说:“怎么还欲言又止了,是何事难到了我们聪慧的朝公公?”

    朝术顿了顿,干脆就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他说完之后还注意去看萧谦行的脸色,只能说不愧是被培养为储君的男人,即便是谈及迫害他至此的生父都神色莫辨,仿佛遇见什么事都波澜不惊,不能让他心潮起伏。

    但他其实见过对方情绪剧烈波动时的模样,面颊好似天边染的红潮,一颦一笑都能在人心间留下难以不平的涟漪。

    朝术的心颤得厉害,那是难以言明的滋味,他摸着心脏,不敢再往下深想。

    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后,他就仰着脑袋在萧谦行的嘴唇上咬了一口,用放柔了的语气说:“玄序,教我。”

    萧谦行跟他咬耳朵:“朝公公难得来一次,便是只同玄序谈公务吗,真是好生冷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微弯着,瞳孔中却不带多少笑意。

    光风霁月的面容依然冷冷淡淡,仿佛见不到他的多少情绪变化。

    朝术却能看见他漆黑的眸子里染着浓烈燃烧的火,他以为对方是恼怒至此的。

    萧谦行怎么说也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无数人敬重的储君,现如今却只能龟缩在这一方小小的偏殿,等待他的垂怜。

    他趁人之危后还不会每日来看对方,一来就是为了一己之私,萧谦行大动肝火也属实正常。

    朝术撑着萧谦行的腰,伏在对方身上,睁着明亮的眸子看他,语气是连他自己听了都要吓一跳的轻柔似水:

    “那我替你咬行不行。”

    朝术不清楚萧谦行的真实想法,他也只能通过表情来观察对方乐不乐意,现在看来,并非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松了口气,抿了一下自己殷红的唇瓣,慢吞吞地替萧谦行解开白金腰带,之后便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朝术的发丝变得凌乱,就连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最后在萧谦行的闷哼声中结束。

    手帕和放凉的清水摆在桌案上,萧谦行拿着柔软的手帕去擦他红肿的唇瓣,用手借着,声音暗哑,“吐出来。”

    朝术没吭声,只乖乖地盯着他看,然后伸出了艳红的舌尖,除了一些透明涎水和几根浊白,什么也没有。

    当□□术很晚才跟萧谦行谈上正事,不过好歹是达成了他想要的目的,也不枉费自己那么努力。

    既玷污了自己的白月光,又让对方欢喜到了。

    他近些日子出宫的次数不少,还专门研究不少被那些老古板骂上不得台面的书,多是偷偷在书肆卖的,价格高昂,寻常人都买不起,也只能供公子哥和纨绔子寻欢作乐用。

    幸而那些书也勉勉强强对得起它的价格,不但文笔老辣细致,玩法叫人眼前一亮,还画着精美的配图,精细入微程度让他这个实际体验过的人都甘拜下风。

    其中有不少的有趣的姿势和玩法,朝术准备一一在萧谦行身上尝试,他知晓,即便太子再如何高岭之花不近人情,但他始终是身体正常的男人,有需求有欲.望也正常。

    那些露骨艳.俗的书也来的恰到好处。

    朝术打着哈欠,强打起精神来听萧谦行分析。

    “你不必过于惊慌,世家大族已不像前朝那般势力强大,盘根错节,他们是不敢在明面上同皇族作对的。”

    “此事与土地无关,不会撼动那些人的根本利益。你只需要先抓几个典型,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剩下的人也只会夹着尾巴做人,不必忧心。”

    萧谦行抽丝剥茧给他讲着,甚至比那学堂的夫子讲得都要无微不至、鞭辟入里,朝术听完好生欢喜,若是让萧谦行去讲授学识,他必然是最受学子欢迎的夫子,便是谁都不能及。

    他逐渐听入了迷,眼睛弯着,等萧谦行说完,就抓着对方的手说:“你讲得真好,就是我一个初通政务的人也能听懂。玄序,你真是才华横溢,我不如你。”

    萧谦行支着下巴:“若是你真的无甚优点,当初我也不会留你在身边了。朝术,莫要看轻自己。”

    这是太子第一次认真跟他说这样的话,朝术的心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像是装了一只顽劣的小鹿,发了疯似的跳动。

    他先前一直刻意回避着一个问题,现在却不得不正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玄序,你、你为什么没有离开呢?我不信你没有那个能力。”

    朝术在渴求一个答案,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对错或者正确方向的答案。

    偏殿的光线向来是昏暗的,今日又是一根红烛摆在床头处,只照出一团朦朦胧胧的光影,昏暗,暧.昧。

    抬头是朝术葳蕤迷顿的模样,好似一句不轻不重的言语就能将他挫伤,漆黑的眼珠再也无法明亮起来。

    萧谦行直视他的目光,少有的语重心长:“朝术,你要记得,多数人的行予讠予讠为举止都并非由无能为力可以解释的,而是由本身的想法来cao纵。”

    他的语气很温柔,简直就像是随时织出一张猎网的蜘蛛,下一秒就能黏住猎物,让它们都乖乖落网。

    朝术是最容易受到蛊惑而被捕捉的猎物,他分明并不是很懂,萧谦行的意思是他想留下来吗。

    可是为什么?难不成真是对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