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消(二更)
书‘啪’地掉落在地。 她浑身颤抖起来,害怕得不敢看他。 “师、师兄,求求你……不要告诉师尊好不好?” 他装得人模人样时她不稀罕,不装了又要怕。 人族与妖族、魔族都不一样,他自被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捡回来之时就知道,人族最大的特点就是爱犯贱。 他不禁想,是不是就连先前那些他认为的真实,也全是她装出来哄骗他的手段? 至于她真正的目的…… 凌羲光将目光转移至地上散落的书。 上面只有很基础的招式,没几个字,她不认字,只能靠图画辨认内容。 宣清咬着泛白的下唇,心虚到不敢说话,不敢看他。 许久,她才弱弱地开口:“我只是想、想报仇……” 她的声音还颤得厉害,似乎真是怕极了。 “报仇?” 他忽然想起她那个meimei,凌羲光没见过她的模样,好像是被吃得什么都不剩了。 她点点头。 “不自量力。”凌羲光毫不留情地点评。 他进了屋,而宣清独自坐在院外的树下,似乎不敢进来了。 凌羲光一直在屋里坐到半夜,最后熄了灯装睡,她也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外面,神情空茫,吓掉的书也不敢捡,不知在想什么。 想报仇,结果胆子就这么点。 凌羲光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不叫她进来,她就能在外面睁着眼睛坐一夜。 他算了算日子,她这个月的月事快到了,她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体有多娇气,届时一病,又只会哭嚷着问师兄为何要害我了。 不行…… 凌羲光即刻穿好鞋袜,推开门道:“你想报仇,先把你这几日在这书中学的做给我看。” 宣清睁着眼睛,眼里升起几分惊喜。 她照做了。 那几个招式很简单,几番下来,她目光炯炯地瞧着他,似乎在问他怎么样。 可他却毫不留情,兜头就是一盆冷水:“你在玩杂耍?瞧着还挺熟练,要不我施舍你几块铜板?” 似乎是不服气,宣清来来回回做了几遍,见他仍不做声,她很快累得忘了自己的处境,一屁股坐在地上。 凌羲光挑挑眉,她自顾喘着气,额上的汗顺着鬓角滑落,嘟嘟囔囔地说:“你有师父教,我没有……” 凌羲光冷笑一声:“那我现在去告诉师尊,看他教不教你。” 他说罢就要走出院子,果然,宣清浑身一抖,扑过来拉他的衣裳。 “不行!” 她一下子将他扑在地上,温热的鼻息打在颈边,是凌乱的,还有些痒。 凌羲光挣了两下,见她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只能耐着性子说:“师妹,你是完全的rou体凡胎,想要筑基难于登天,吃了你阿妹的怪物叫鹑首,是上古十二大妖之一,凶悍异常,或许这辈子、不,下辈子你也没能力杀了它,若你碰上它,一不小心就要魂飞魄散,甚至永世无法往生,就这样,你也要报仇?” 她握紧了拳:“妹够不怕魂飞魄散,死也拉着它一起死!” “是么?可你甚至不敢进屋睡觉,莫非我比大妖还可怕么?若我不出来喊你,你是打算在此处抱着膝盖坐一晚上?” 她垂首,绞着衣衫,似乎在组织措辞,准备与他道歉。 可怜巴巴的。 凌羲光移开眼神,坐在地上,缓缓松了口气:“若想报仇,先把名字改改,抛掉那些无关紧要的恩怨旧事,从读书写字开始,你可愿意?” 那一刻,小姑娘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是他从未见过的亮。 凌羲光偷偷勾唇。 回到屋中,宣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与他坐在书案旁,雀跃地问他:“师兄,为何要先改名字?” “你爹娘都不会取名字,你不觉得么?更何况你还有个meimei。” 分明是平静的语气,却好似要扎到人心里去。 “唔,确实,我、我也觉得很难听。” 她的眼神暗了下来,窘迫地绞了会儿衣角,尔后又觉得心中不是滋味,索性胡乱捧起一本书案上的书,指尖点在某两个字上。 “那我今日改名,就叫这个吧,师兄,我不识字,你帮我念一念好不好?”她放软了话音,期期艾艾地瞧着他。 凌羲光将目光移至那两个字上,眼里露出一丝惊艳。 “稚豚。” “这是什么意思?” 他唇角勾起:“用俗话解释呢,就是小猪。” “啊?人怎么能叫小猪呢?我不要这个!”她急得又指了两个字,“那这两个呢?” “河海。” “这又是何意?” “大蛤蟆。” 宣清变得有些欲哭无泪,满头大汗地继续翻书。 凌羲光瞧着那泫然欲泣的脸色,唇角勾得更深,取来一本药典,无端指了两个字:“这个吧,宣清。” “宣清又是何意?” “你可见过生宣?你如今的面色如生宣般青白,最合适不过了。” 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却是没立即答应,迟疑地看着他,问道:“师兄,它可还有别的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反问。 宣清期期艾艾地瞧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自顾垂首,嘴里嚼着这两个字,似乎嚼得越久越有滋味似的,片刻后兴致勃勃地摊平手掌,让他在她的手掌心写上几遍。 他问:“为何要在手心写?” 宣清咧嘴笑了,眉眼弯弯,朱唇皓齿:“我喜欢这个名字,而且我娘也说,在手掌心写过的东西,会记得更牢。” 凌羲光看得有些呆怔。 一言一语间,他与她的隔阂渐渐消弭。 不,不只是少了一层隔阂,如今他的心里头,又多了一道影子,那是她方才笑着说‘我喜欢’时的场面。 只要一想起来,浑身的血液就会涌上心头,占据脑海,身体也变得轻飘飘,心脏快得好似要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