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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醋陷阱 第2节

    走出牙科的阮栖轻咬着嘴唇想,忽然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点开微信,是闺蜜南初,发来了一张图:“姐妹儿,你喜欢的限量款高跟鞋,仅此一双,刚好还是你的尺码,我认识的柜姐那边有特别活动的折扣,到底拿不拿下?”

    阮栖眼睛一亮,望着心心念念快两个多月的高跟鞋,心都要融化。

    “价格?”

    南初给她报了一个数字。

    她脑袋飞快地算计了一下,比自己预想的要便宜,一咬牙:“我马上来提货。”

    “你自己去提啊,柜姐不能留货的,我今天加班,就不陪你了。”

    “行。”

    打完最后一个字,阮栖不禁加快了脚步,心情rou眼可见的愉悦了一点,嘴角刚忍不住翘起来,却被一个穿病号服的病人撞了一下,她手机被人撞到地上。

    阮栖‘诶’了一声,第一时间蹲下身捡手机,再站起来时,发现对方手上抱着一只白色布偶,擦着她身体过去,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阮栖张了张唇,本来想叫住她,又想起心爱的鞋子在等她,手机也没有摔坏,她懒得计较,干脆跨进电梯。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安的皱了皱眉。

    觉得有点奇怪,又一时想不通哪里奇怪。

    出了电梯,她穿过医院主楼的中庭,准备到另一栋楼背后的露天停车场去取车。

    “啊!”

    “有人跳楼了!”

    忽然,周围传来惊叫声。

    接着,是近距离的,似乎就在身后的,沉闷的,一种□□重重砸在地上的声响。

    阮栖下意识回头。

    眼睛被人捂住,一只干燥的手掌隔绝了她的视线,有人拽着她细瘦胳膊,把她护在怀里。

    视线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但周围嘈杂的声响反而更明显,匆忙的脚步声、男女混合的尖叫声,以及小孩子吓得哭泣的声音。

    最清晰的是属于男性粗重的喘息,以及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别看。”

    阮栖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懵了。

    是季时屹。

    第2章

    半个小时前,博雅院长办公室。

    20多平米的办公室内稀疏摆放着几盆绿植,墙壁雪白,挂着几幅锦旗和龙飞凤舞的毛笔提字。

    方院长捏了捏眉心,终于放下检查报告,抬眼望向胡桃木办公桌对面的男人。

    季时屹静静看着他,金丝镜片后的眼睛带一点幽蓝的色泽,他母亲据说是标准的混血美人,他五官也就沾着几分混血的深邃,肤色很白,立体感极强,鼻梁挺拔,眼窝有些深,下颌骨宛如刀削过,是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但更难忽视的往往是一个人的气质,至少方院长从来没有在哪个病人面前有这样大的压力。

    这位回国不久的季总,方院长其实也有所耳闻。

    两个月前,他几乎以铁血的手腕将季家掌舵人季恒拉下马,两人是叔侄关系,季时屹丝毫不顾及情面,强势入主季氏董事席位,又在一个月内干净利落地肃清前任主席遗留的几个老臣。

    那几天季氏的股票波动简直惊心动魄,不少散户选择抛售,但有圈内人,了解这位年轻人在国外作风的,反而大量购入。

    方院长得到一些内幕消息,成了最后的受益者。果然季氏在几天前宣布了对几家医疗公司的并购案,又拿下几个跟政府合作的投资项目,宣布资源重组,季氏股票不降反升,方院长成功的小赚了一笔。

    想到这里,方院长清了清嗓子,对这位比自己小20多岁的年轻人,态度上显得和蔼又小心翼翼:“季总,这份报告确实看不出您肺部有任何癌细胞,我们也对您的身体做了全身检查,除了轻微的胃部发炎意外,您确实没有任何病症。”

    季时屹瞳孔微缩,眉头打了个褶,又很快舒缓散开:“知道了。”

    “您说您有服用一些抗癌止疼的药物,我们也检查过了,确实有一定的副作用,很有可能是引起您身体频频不舒服的原因,这个建议您采取中医的保守治疗……”方院长又补充道,实在不知道季时屹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也会遭受电视剧般的乌龙诊断。

    一听到要喝中药,季时屹眉间的又有浅浅褶皱。

    助理周齐见他不耐烦,赶紧上前:“好的,方院长,后续的治疗,我会跟贵院的专家沟通。季总检查的事,还烦劳您务必保密。”

    “那是自然。”院长连连点头,想起抽屉里的保密协议,笑得勉强。

    “告辞。”说着,季时屹微微颔首,转身,几步踏出院长办公室。

    助理周齐加快了几步跟上,进电梯时看见季时屹沉下来的俊脸。

    周齐原本听到结果,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天大的好消息。

    三个月前,还在国外的季时屹因为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院方那边显示,他肺部有癌细胞,属于晚期,已经扩散的阶段。

    肺癌治愈率极低,他癌细胞扩散严重,国外医生建议他保守治疗,使用一定的药物,可以减轻疼痛,情况好的话,寿命可以维持八个月。

    对于周齐来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他学历不低,留学后第一份工作就是跟着季时屹,,知道这位老板有能力有手腕,坚信自己跟对了人,前途一片光明,但从未想过上司有可能英年早逝。

    彼时周齐一边觉得前途暗淡,一边又对这位即将英年早逝的老板抱有一份难得的同情,默默拿出一张遗愿清单,摆在上司的办公桌上,沉痛得表忠心:“季总,您要是有什么遗愿,我能帮忙的,您尽管提。”

    他还记得季时屹当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幽蓝的眸色复杂,几乎不留情面的当着他揉碎了那张遗愿清单,扔进垃圾桶。

    这很季时屹!

    周齐跟了他三年,这位老板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几乎没有任何私生活,偶尔的放松也是挑战心率的极限运动,他做事风格独特,冷漠寡言、又心机深沉、谋定而后动。

    很多时候,周齐很难在他身上看到属于人类的感情,如果不是偶尔参与一些必要的慈善活动,周齐严重怀疑他上司是反社会人格,当然,那些所谓的慈善活动,更多的也是为了替公司减免一定的赋税,标准的资本家思维。

    然后,在面临生命只有八个月的时间,季时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淡定从容,他没有选择放下工作,出去放松旅游,反而加快了手上工作的进程,仿佛急迫的想得到什么。

    周齐那时就隐约有预感。

    果然,一个月后,季时屹带着他迅速拉拢了一批季氏懂事会股东,凭着生父留下来的股份和他暗中收购的,揭发了季恒在位期间大量的违规炒作,顺利入主季氏主席席位。

    当然,季时屹动作太急,也留下不少把柄,可周齐明白,如果没有那份病情通知书,老板可能会多等一两年,做得更不留痕迹一点,但他没有时间。

    迅速稳定季氏后,季时屹显得很空茫。

    周齐第一次看见他在顶楼豪华的办公层对着落地窗外景发呆。

    他不知道季时屹后面打算怎么做,他的病情暂时没有爆出去,但是迟早纸包不住火,拉下季恒以后,季氏除开他自己以外,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掌舵人。

    奇迹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周齐收到国外医院发来的道歉邮件,声称季时屹的病情有可能弄错,因为医院的一位护士cao作不当,极有可能弄错了季先生与另外一位患者的病理报告。

    周齐:这tmd!

    周齐又丧又喜,丧的是季时屹对他还不错,已经宛如交代后事般给与了他一部分公司内部股份,不知道一旦没这事,老板会不会收回去,喜的是,老板要是真没得癌,他似乎依旧是前途无量哒。

    想到这里,周齐再看一眼自家boss的脸色,居然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有种被老天愚弄的懊恼。

    怎么说呢,周齐还挺理解他的,毕竟跟了季时屹三年,他光看着季时屹手起刀落地耍着别人玩,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被耍。

    光是想想boss此刻的心思,周齐就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嘴角。

    大概他表情太明显,单手插兜的季时屹透过电梯玻璃看见,神色更不爽:“你很开心?”

    周齐赶紧拍马屁:“当然,我回去立刻给我奶上柱香还愿,节前上坟我眼含热泪的让她一定保佑我老板长命百岁。”

    季时屹:“.……”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季时屹一脚踏出去,可能心情确实意外的不错,唇角弧度明显,有些讥诮的神色:“是吗,那还愿时帮我给老太太多烧点纸,顺便告诉她老人家,你可能要不孝了,毕竟暂时还不能安家置房,迎取娇妻,帮她添置曾孙。”

    周齐:“老板……这怎么说?”大概隐约有预感,声音都有点抖。

    季时屹回头,冲他展示一口白牙:“分红的合同记得放我回办公桌上,既然你老板准备长命百岁,你还是继续兢兢业业地替他卖命再说。”

    周齐的脸瞬间垮下来,有心想说老板,你这算过河拆桥,却听他漫不经心道:“博雅你觉得怎么样?”

    周齐心下一跳,他跟季时屹久,多少知道他的一些习惯,立刻答道:“管理上有些老化、但作为私立医院、服务还算跟得上、医疗资源也不错,我有看过他们的财务报表,每年都是递增的趋势,前景还可以,但估计也就这几年了,毕竟国内医疗行业发展飞速,博雅后劲不足,欠缺足够的竞争力,五年之内,很容易进入瓶颈期。”

    季时屹听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他:“让项目部做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

    “好的,老板。”周齐不敢怠慢,知道季时屹很有可能对博雅动了心思。

    两个人已经走出医院大楼,周齐抽时间给司机打电话,交代对方把车停到医院门口,他跟季总马上出来。

    周齐刚挂完电话,发现季时屹顿在原地,目光竟然追逐着一个姑娘,脸上神色少有的微妙。

    周齐顺着老板的目光望过去,那姑娘确实长相不俗,不是那种一眼特别让人惊艳的,但气质妥帖、穿着精致,肤色雪白,在夕阳的余晖里,整个人晕染着一层蜜色光晕,正微微垂着视线,专心致志的发手机信息。

    周齐有些惊讶,毕竟他是第一次看见季时屹的目光放在女人身上。

    他刚想说什么,周围忽然传出一阵躁动,周齐的背部被人撞了一下。

    周围是狂乱的尖叫声,有的人逃开,有的人好奇的赶上去围观现场。

    等他在回神的时候,季时屹已经没有站在原地,他家老板捂住了人家女孩子的眼睛,有些强制又浪漫的把人护在怀里,隔绝了那具尸体摔落的血腥场面。

    阮栖被人抓到一边。

    她的余光,瞥到一摊血水,鲜艳有刺目,蜿蜒着染红了混泥土地。

    围观群众四散的四散,聚拢的聚拢,穿白大褂的护士医生从诊断大楼里奔出来。

    “从哪里跳的?”

    “好像牙科那边的露台。”

    “吓死了,好好的怎么跳楼啊?”

    “不知道,好像是个病人,女的,还穿着病服呢。”

    “这下家属有的闹了,太恐怖了。”

    “.……”

    阮栖目光呆滞,脑子里终于想起什么,他们科室是通往天台的必经之路,那么,刚才碰到的那个穿着病号服的……

    牙科看诊的人根本不用穿病号服!

    她终于知道刚才隐隐觉得不安的东西是什么,一种巨大的荒谬感裹挟了她,阮栖脚步有些麻木地走过去,跌跌撞撞地扒拉开人群,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刚才撞她的那个女人。

    她走到一半,被人拽过来,季时屹抓住她清瘦的胳膊,他下巴弧度冷硬,看她的目光充满了不解:“阮栖?”

    阮栖表情麻木,她脑子里甚至有点无法辨认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几年不见的季时屹。

    但她有些固执的,一心一意的,一定要看到那具尸体为止,无动于衷地推开面前的男人,然后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倒在血泊里破碎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