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再无复明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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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青天,空际清明。 纤长见骨的手微展高举,天光从指缝间泄落,投在清俊温雅的脸上,映入了那双逐渐聚光的眸眼。 起初,他只能从虚无中寻觅出微薄的光点。不过几日,他已能将模糊的色块拼凑出眼前的画面。 院门轻启的声音惹得他的注意。 江誉清侧眸凝目,只见那模糊的人影止步在了庭前。 透红的雪肤,半挽的长发,一身淡色素衣。他虽从未见过她,但只一眼,他就确信眼前的人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所爱之人。 “小曼。” 他试图走近她。 再近一点。 他急迫的想看清她的模样,想将她的眉目刻于心间。 可就在爱人触手可及之时,一阵晕眩毫无预兆的袭了过来。 即便他艰难的撑持着意识,眼前的浑浊却愈演愈烈,将光与暗混淆不清。 在所有清醒被蚕食殆尽的那一刻,他的手止在了即将于她相触的距离。 詹南客赶来时。 江誉清躺在盈满着草药气息的床榻上,闭目浅息,面色苍白。 小满坐在床沿,双手握住昏迷男人的手,一动不动。 干涸的泪痕印在那张红满了血丝的脸颊,她就像早已将眼泪流干,倾泻去了所有悲洪,只留下一具无魂的冰冷躯壳,纵冰寒侵袭,满身凝霜。 “詹南客。” 她唤着他的名字,却并没有回头望向他。 颓然的背影像是即将沉陷泥沼,她的声音带着nongnong的沙哑: “江誉清不能复明,永远都不能。” 他明白她如今的处境,这也是她唯一的选择。他也懂得这个抉择于她而言的残酷,可这句话真真正正出自于她口时,他听得一片惊心。 他惊心于这每一个字剥着她血rou时的痛楚,她该有多痛。 “陛下要让他再无复明的可能?” “是。” 她毫无犹豫,坚定不移。 “我明白了。交给我就好。” 她毅然起身,向他走近。 她并没有力气去与他相视,只是半垂着眸,将瞳孔中的光泽都掩了大半。 “关于续蛊之心,我会安排你畅通刑司,取死囚者的心脏。你莫要再残害那些无辜之人。” 她选择了当初放他走,从此往后既往不咎,并将他的条条罪行一笔带过。 这足以说明她为了江誉清扳倒了心中耸立的善与恶之间的高墙。 明明她痛恨他的滥杀无辜,恐惧他手中染有无数亡魂。 可为了江誉清,她不得不与他并肩,去塑成她嫌厌与害怕的模样。 江誉清是她义无反顾的例外。 也刺痛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宽袖下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 詹南客气音轻薄: “好。” 她与他擦身而过。 腕间忽而被他牵握,使她留住了脚步。 “小满。” 他急迫的叫着她。 止住了口中的安抚,又压抑住了将她拥在怀中的冲动。 他就这样静滞不动,无措徘徊。 对于她而言,他的安抚又有什么用呢? 她心中牵挂的,惦念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他以什么身份去开解她?又以什么身份在她所爱之人前于她亲近? 她名义上的丈夫?还是,她所爱之人的续命药蛊? 詹南客松开了手。 连就宽慰都显得卑微如尘: “你放心,他定会好好的。”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詹南客轻步走近床榻,静静的望着那张失去血色的面孔。 一时间,他心生一瞬怜及。 这样一个人,一个濒死而目盲的男人,一个对她而言站在对立面的男人,竟得到了她的爱。 虽然这份爱伴随着一场弥天大谎与无边的伤害,珍贵又残忍。 如此代价换得的是她全心全意的情衷。 他那一瞬的怜及早已染上了一层妒意。 回望自己的一身狼狈。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眼前的男人? 他该可怜的,应该只有自己。 他滑稽而可笑的站在阎崇这片土地,碾入尘埃的去祈求她一分怜悯。 他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得到她的半分动容。 詹南客褪去外袍,正立于榻前。 在他抬手运功调动体内蛊术之际,黑色血管逐渐从衣领中蔓延于他的脖颈。 突鼓的筋脉爆满了他的额间,他神情痛苦的咬紧牙关,红满血丝的眼睛也渐渐由红为黑,那双明艳的双眸此时诡异的被染为全黑。 忽然。 他口中喷吐出浓黑的血液,随着他猛烈的咳喘源源不止的滴落在地。 眼前的重影让他一阵晕眩。 在一次又一次的续蛊中,他的身体也在迅速的恶化。 他还能以己之命为江誉清续命多久? 连他自己都知道。 他时常想。 如若能用他不堪而卑贱的余生兑现她初见时的那份热切。 换取她心中方寸的容身之所。 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