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莺时[[先婚后爱]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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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离开院楼,向超市走去。 不像办公室那么昏暗,室外阳光炫目,透过眼皮直刺进来。即使立刻走到暗处,视野里依然漂浮着紫色的光斑。 正是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超市里没什么人。 柳拂嬿拿了个即食三明治走向收银台,忽然脚步一顿,在几步之外停下来。 收银台上方,就是香烟陈列架。 见到美女,店员分外殷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即使有些惊讶,还是主动取下了那包薄荷爆珠的女士烟。 “您要买这个?” 店员低头看了一眼牌子,劝道:“别看包装小清新,这一款味道特别辣,初次尝试的话,还是建议买温和一点的……” “我知道。”柳拂嬿说,“我抽过这种。” 店员几分惊叹几分疑,好一阵才回:“看不出来啊。” “好几年没碰了。”她语调很低,“以前也只是偶尔抽。” 店员低头看那包烟,给她也不是,放下也不是:“那你现在要买吗?” 柳拂嬿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拿瓶咖啡吧。” 门外的篮球场上,几个男生正在打球。柳拂嬿在场边的长椅上坐下,打开三明治的包装袋。 她没发觉,一个男生当即把手里的球扔给舍友,自己背过身,去树荫下打电话。 “喂,兄弟?”男生语气热络,“柳老师在篮球场这儿吃三明治呢,你赶紧买点好吃的带过来,给人送个惊喜啊。” “惊喜啊”三个字说得太快,听着像是“惊吓”。 薄成许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闻言叹口气,语气怏怏:“我不去。我答应过我叔叔,再也不去烦她了。” 男生很惊讶:“你叔还管这个?” “何止是管,”薄成许垂头丧气,“我上次去画室堵人,他重罚了我一顿。接下来六个月,不许问他要一分钱。” 男生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游艇的保养费怎么办?这下不彻底成穷光蛋了。” “不止这样,我最喜欢的超跑也被他收了,就我十八岁生日他送我那辆。”薄成许闷声补充,“当着我的面,他直接把车钥匙给了慈善拍卖机构的人。” 男生痛嚎:“那我不是再也没法借着开了!那么帅的车!” “还有,”薄成许最后吐露致命一击,“那天半夜,他让我在书房里顶着砚台站了四个小时。” 男生已经听麻了,站在灿烂的阳光下,搓了搓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不愧是风投圣手,吃人不吐骨头。”男生由衷感慨,“你叔叔简直是个魔鬼。” “话也不能这么说。”薄成许低声道,“他平常对我、我爸,还有我奶奶都很好的。” “这次确实是我做错了。” 这一连串惩罚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他身上那股油滑劲儿少了,语气里甚至多了几分谦卑。 “我叔叔说得对,如果我一天学不会控制情绪和行为,就一天称不上是合格的‘人’。” “……”男生尴尬地摸了摸脖子,“我怎么感觉我也被骂了一顿。” 他仍在痛悔那辆绝版超跑:“也怪我,上回一见柳老师的消息就给你通风报信,不然哪有这档事。我再也不给你打小报告了,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挂了啊。” “算了,我还是过去一趟吧,把这事翻个篇。” 薄成许却忽然转了话头,没精打采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边穿外套边解释:“既然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就要郑重地道个歉才算完。” 第8章 光与夜 听见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柳拂嬿在心底叹了口气,顿了几秒才抬起头。 结果好半天都没将眼前的人和声音对上号。 午后阳光倾洒,少年就站在篮球场上,一身浅天蓝色毛衣配咖色长裤,身上是洗衣液的薄荷味。 头发干净松软,再没用发胶捏出一堆棱角。耳垂空空,没有镭射,没有骷髅头。 简直摇身一变,成为她班里某个最乖巧安分的男同学。 柳拂嬿沉默半晌,带着几分慎重发问。 “你是……谁?” 她真的不敢认,本来对他长相的印象就不深,万一叫错名字怎么办。 薄成许十分受伤,又觉得这纯属自找,不敢抗议半句,只是乖乖低下头。 “对不起柳老师,你生我气,装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 “我给你添太多麻烦了,今天是专程来道歉的,不会再瞎闹了。” 柳拂嬿这才有了实感。她难以置信地打量面前人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心里的疑问:“你叔叔……是把你送去印度净化心灵了吗?” 薄成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的,他手段比这厉害多了。” 面前的女人容貌身段不改,可在薄成许眼中,她身上那种曾引他痴迷的魔力,却已全然不复存在。 也是。他对柳拂嬿的情感,原本就只是出于爱美之心的一段执念,全然没有对那辆超跑来的深厚。 如果他早点认清这些,又怎么会失去真正重要的东西? 叔叔重诺,说过的话绝无更改。 他再后悔也没用,只能把这份血泪教训加倍记在心里。 薄成许道完歉,又想起一件事:“柳老师,你经济上有困难的话,我介绍几个喜欢收藏现代字画的叔叔阿姨给你认识。你最近有画展或者拍卖吗?” “不巧,近期暂时没有。”柳拂嬿温声道,“不过我自己也有一些这方面的人脉,就先不欠你这个人情了,谢谢你。” 薄成许又问:“那你mama还好吗?” “过两天就出院。”柳拂嬿说,“你的问候我会转告她。” 薄成许再找不出什么闲话说了,却不甘心就这么走掉。 他这人藏不住心事,半晌垂下脑袋,蔫蔫开口:“柳老师,其实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闹腾的小孩。我现在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都尴尬得睡不着觉。” 可出乎意料地,提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柳拂嬿却完全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她只是轻轻扬起手,让薄成许也在长椅上坐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还年轻,只要不去伤害别人、强迫别人,这样的性格也很好。” 薄成许愣住了,半晌才道:“我还以为我幻听了。” 他觉得有点丢脸,声音压得很低:“就前两天,我叔叔也说了一样的话。” “嗯,既然大家都这么说,” 柳拂嬿眉眼温柔:“所以改完错,就不要再讨厌自己了,好吗?” 薄成许羞愧万分。 如果说叔叔的手段坚硬似百炼钢,那么柳拂嬿的劝诫,就温情如绕指柔。 “可是柳老师,我做了那么多傻事,你也不讨厌我吗?” “我确实不喜欢你的冒犯。” 柳拂嬿轻声回答。 “但不讨厌你的勇气。” 早春的风拂过地平面,卷起清冷的草木气息。 柳拂嬿走后许久,薄成许仍呆立在原地。 直到那个给他打电话的男生看不下去,大踏步走过来,一颗篮球砸他腰上:“你这是魂儿也跟着跑丢了?” 薄成许惘然地回过头来,语气复杂。 “这是柳老师第一次对我这么温柔。” “我之前很希望她这样对我,可她一直很冷漠。” “直到我彻底放弃她。” “哎哟,没事儿,”男生大大咧咧地揽过薄成许肩膀,“谁没暗恋过成熟大jiejie啊,过去了就翻篇儿了,晚上我陪你喝酒,你请客。” 薄成许仍是蔫蔫的:“你不懂,她才不是大jiejie。” 男生很诧异:“你俩才差四五岁,人不是大jiejie是什么?” “人和人之间的距离,难道只是靠年龄衡量的吗?” 薄成许竟说得头头是道:“就像她,明明和我年龄相差不多,却让人怎么都看不透。” “不像普通人,反倒和我小叔叔有点像。” 男生接过话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薄成许认命地点点头。 “所以,我的意思是,感觉她比起jiejie,都还要,再高我一辈吧。” - 晚高峰时段,地铁上气味不好。柳拂嬿被人潮挤在角落里,微微屏住呼吸。 耳机里的音乐忽然中断,来电铃声响起,备注是柳韶。 柳拂嬿立刻接通电话。 “喂,小嬿?” 听见不是医护或债主,而是柳韶本人的声音,柳拂嬿悄悄松了口气。 她没应声,沉默地等待柳韶的下文。 “小嬿,这两天忙什么呢?”柳韶小心翼翼地问,“学校的课多吗?还是说,你最近又有新的画要送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