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车轻微晃动着,我的意识矇矓,恍惚间回到高一的寒假。那时还是一头黑发,头发长度刚好能绑。 过年前几天,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连家人都没有。隻身一人,去了一直以来习惯了的发廊。然后告诉设计师姊姊要剪短,剪成俐落的倒v。 那一天母亲下班回到家,对着我的发型研究了很久,满脸玩味地开口:「干嘛突然剪短?失恋噢?」 「谁说失恋才能剪短,本来就想剪了啦!」说完我站起身,走进置衣间找衣服要洗澡。 一走进置衣间我就无力地靠着衣柜,老妈无心一句玩笑,狠狠戳进心坎里。 约略一个半月前,我好不容易通过了学长一直盯着我的验曲,接着被期末考要读的书以及吉他社陆陆续续的小考试淹没。 寒假过了三分之一,我的房间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老妈的房间也弄好了至少一半。她的房间东西太多,加上阳台上还种了诸多花花草草,打扫起来、很耗时也很耗神。 最小的表妹从厨房里走出来要去客厅,突然停在我面前,矮矮的她只能抬起头才能跟我对到眼。她看着我,然后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眼睛盯着我的头发,片刻,才开口:「为什么姊姊要剪头发?」 我眨眼看她,不自在地微笑:「不好看么?」 她又前后晃晃,然后摇摇头:「不会啊,很好看。」 我不自主地笑了:「长头发好看还是现在这样好看?」 她思考片刻,似是在回想我长发的样子,然后认真地开口:「我觉得都很好看!」 我不禁笑出来,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开始找衣服,准备洗澡。 童言童语也好,真心这么觉得也罢,这孩子傻气的样子,着实让我刚刚被挑起的情绪淡了些。 寒假开始后,每天不是打扫、帮忙外婆做些家事,就是坐在电脑前敲键盘写小说。 在twbbs上连载小说,读者不是很多,但也有一小群读者很热情地留言回应,看着看着也觉得窝心。 偶尔没有灵感就撑着下巴晃论坛上的小说版,寻觅个能勾起自己兴趣的故事。 偶尔再晃过几个写手的个人空间,看看自己追的文章更新与否。 跟舒皙,好像就是这么不经意间认识的。 我晃过她的空间,她基于好奇并且看见我的笔名后也回访我的空间。几次互相偷窥后,其实我忘记是谁先忍不住,总之就是其中一方开口问好,然后、就不知不觉地聊到现在。 初加即时通那天下午,我坐在电脑前唱过一首又一首歌,她点了歌我就练,练好了就唱给她听。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对一个还不太熟的人的聊天视窗唱歌,还能定定地唱、不太紧张。 就连楮楮还有禾冉起哄我都不一定愿意唱了…… 洗好澡回房间,我边擦湿湿的头发边把电脑开机,登进即时通后再打开小说文档。 唉,有点卡稿,不太开心…… 看着游标一闪一闪,我轻轻擦着渐乾的头发,一个聊天视窗跳出,语静的名字在视窗框上跃动着。 「灿云,在吗?」 简单回了个我在,我转身把吹风机的插头插上,开始把头发弄乾。 吹风机运转的声音在耳边轰轰作响,指尖轻梳过发间,再拨起头发吹发根。 「你等一下可以出门吗?」 嗯? 我望着语静传来的讯息,有些怔愣。 放下吹风机,我迅速敲着键盘:「应该可以,不过也只能在我家附近吧……怎么了么?」 「没关係,就去你家附近的公园,其他事情见面再说。」 刚回完讯息大概一两分鐘,语静就离线了。 这孩子……怎么好像怪怪的? 迅速把头发吹乾,我穿上风衣外套,再套上围巾,把手机收进口袋、闔上笔电,就往楼下去。 老妈看见我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以眼神示意她的不解。 「副班长有事情找我,出去一下。」 「外面很冷欸,有没有多穿点?」 直往门边去,我打开门探头测了测外面的温度后,我直接踏出门:「不会冷啦,掰掰喔。」 我把手插在口袋里,贪取微乎其微的温度。慢慢地往公园去,沿路晃过已经至少一个月没再走过的路途。跟宇修分手至今,即便是母亲嚷着要我陪她到公园散步,我也不愿妥协。 或许这是我还不够成熟也不够圆融,对于自己提出的分手,我还没办法云淡风轻,只能努力用满满的生活让自己没办法再回忆。 手机震动作响,我滑过萤幕接起:「喂,语静?我刚到。」 「我在凉亭这里。」 没有掛掉手机,我加快了些步伐往凉亭走去,她坐在椅子上靠着身后的樑柱,望着篮球场上正挥汗打球的那堆男生。 她的脚上盖着一件厚外套,我默默走到她旁边坐下来:「嘿。」 「你来啦……咦!」她的视线从篮球场上移到我身上,随即发出一声惊呼:「你的头发!」 拨了拨让风吹得有点乱的瀏海,我弯了嘴角问:「好看么?」 「怎么突然剪掉了……」 「想剪很久啦。」 「喔……」她点点头,又望向篮球场。 嗯?怎么啦? 「灿云,有人跟我告白了……」 嗯? 「他是我哥的同学……他们现在在打球。」她的视线落在场上,我顺着望去,只看见学长是我唯一认识的脸…… 「所以是、哪一个?……」 「现在在我哥面前防他,手上戴着护腕的那一个。」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男孩身上,对方看起来也算白白净净,个性似乎是颇阳光的。 「可是,我不喜欢他啊……」 「那就、讲清楚啊?」我回头看着语静,她满脸闷闷不乐,食指在那件厚外套上画着圈圈,我拍住她的手:「语静,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犹豫不得的?」 「我拒绝过了,他不肯放弃嘛!」 「所以?」 「我跟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抽出被我压住的手,我默默望着,等她继续说,她抿了抿唇,又望向正打球嬉戏的那群男生。 这孩子,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突然,一颗篮球往我们这里滚来,喜欢语静的那位学长跑过来捡球,语静突然把我拉过去,紧紧抱住我窝在我的颈间。 这是在干嘛? 学长的脚步渐缓,停在我们面前,捡起球后疑惑地看着我们,我尷尬地开口:「学长好……」 「你是?」 「我是、嘶……语静,你咬我?」我愣住,想推开语静她又抱得死紧:「……夏语静,我要生气囉?」 学长的表情因为逆光所以我看不清楚,不过我想,他应该也被吓到了吧?…… 「欸!球咧?」球场上传来一声吆喝,学长没有回头给个回应,仍然静静地站在我们面前。 然后语静才稍微退出我的怀:「灿云?你真的生气了?」 「啊?我没……」 「因为你太香了嘛,忍不住就、咬了……」她说完还伸手轻触刚刚咬的地方,我愣住,沉默看着她。 她把我抓来,当挡箭牌?…… 我跟她拉开距离,抓住她的手:「语静,学长在看。」 她转头望向他,看起来彷彿真的不知道他在旁边:「咦,学长……」 学长退了一步,依然沉默,半晌才幽幽地说:「你说有喜欢的人,就指这个学妹?」 「嗯,对不起。」 我尽力看清楚学长的表情,却不太望得清,最后,在他回球场之前,我望见了他唇角的苦笑。 「我知道了。」他轻轻说完,就转身往球场去。 目送学长回到场上,把篮球丢给其他人、从场边拾起自己的水瓶就往公园出口去,我把视线收回,语静也望着那位学长的背影。 「……夏语静,你这招真的玩得太夸张了。」 「我知道。」 她回头看我:「他如果要跟别人说也没关係。」 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这样就不会再有别人来跟我告白了吧?」 话不是这样说的吧…… 「谁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一阵低沉嗓音传来,我默默转头,看见培睿学长拿着毛巾擦汗,站在我们面前:「为什么小灿云在这?」 「呃,学长好。」我默默瞥了眼又在外套上画圈圈的语静,再次伸手打住她:「还画。」 「夏语静,你把灿云call出来?」 她点点头。 「然后?」 她摇摇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把我当挡箭牌,骗学长说我是她喜欢的人。」 她惊恐地抬头看我,不愿相信我出卖了她,我浅浅勾唇:「你刚刚咬我的脖子,我还没跟你算呢?」 「你还咬小灿云!」学长的音调提高了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语静:「夏语静,你这次会不会太夸张?」 她低头继续无辜画圈圈,我直接把她的手抓过来握住:「语静,我只帮你这一次。」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抬起头来与我相望,我继续说:「我可以帮你想怎么拒绝,也可以直接写一套说词给你,可是不应该是这种帮法……更何况你没有先告知我。」 「灿云对不起……」 语静低头闷闷地说,我伸手摸摸她的头,替她顺好有些乱掉的刘海,她浅浅一笑,握住我的手:「灿云,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啊? 「我想听杨丞琳的、《匿名的好友》。」 语静自顾自地点歌,我望向坐在一旁擦汗休息的学长,他仰头喝了一口水,对上我的眼又望向语静:「语静,不要这样麻烦小灿云,她——」 「你闭嘴啦!」 语静恶狠狠地抬头瞪向学长,我于是望见她的眼眶已然蓄满泪水。 怎么了? 学长站起来看着语静,语静把盖在腿上的外套往他身上砸,学长闪身接住,默默穿上后又开口:「夏语静你……」 「学长。」我出声打住他还没说出口的责备。 「小灿云,你别护着她。」 「没关係,我突然有点想唱歌。」 学长无奈地看着我,我伸手轻拉了拉他的外套袖子:「坐下来吧?」 我不知道语静到底怎么了,默默伸手环住她,她也伸手抱着我。 清了清喉咙,我开口轻声唱,每唱一句,语静抱着我的手就收紧一些些。 到了副歌,她终于忍不住地颤抖着身体,低声啜泣。我默默转头望向学长,他的目光停在语静身上,皱着眉头。 「小灿云,好了。」他出声喊住我,我看着他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 「语静,不要哭了,是我不对,好不好?」 「不然呢,还会是我不对吗?」语静还是抱着,闷声回答。 我摸摸她的头:「语静,还想哭?」 她点点头。 「那就、继续吧,乖。」 「……小灿云。」学长无奈地看着我,我沉着地迎视他的目光:「学长,情绪压着只会更难受,你不知道么?」 他浅浅叹口气,伸出手轻拍了拍语静的背:「妹,你这样子哭,我也很难受啊,对不起啦……」 语静退出我的怀,抬头看学长。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让她哭得红红的。 我默默跟她们拉开一些距离,学长伸手拨了拨语静的刘海:「哭成这样,都不正了喔。」 语静依然沉默着,学长站得笔直,也安静看着他的宝贝meimei。 「哥……」语静轻轻唤了声,随即站起身猛地抱住学长又开始抽泣,我愣愣地望着,觉得有些尷尬。 「小灿云,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去?」学长歉疚地望向我,我看着语静,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我会照顾好她的,现在这样我没办法送你回去啊,你别太晚回家。」 「好吧。」浅叹口气,我上前轻拍拍语静的背:「那,我先走了,你乖喔?」 她窝在学长怀里点点头。 跟学长挥挥手,我朝出口走去。仰望夜空没有星星,我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每段青春,都得沾上些泪水,才称得上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