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飞鸟
那天晚上之后,我们谁也没有再谈起这场可怕的性事。 除了期盼自己不要中奖之外,我内心对他已经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反感。 而那段称不上是告白的独白,则令人十分困惑。 是贤者时间感性爆发的顾影自怜,还是? 想想就头大。 可能相比以感性色彩去考虑男性视角,我更愿意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思维方式去分析男性,这种想法是在亲身经验和目睹了诸多男性群像后的总结吧。 他们与女性几乎是完全两种生物。 一种生下来就被教授以掠夺和竞争的存在,与女性温柔奉献的爱之光辉完全不同。 当然了,个体差异,被社会文化逻辑闭环腌渍入味的程度,决定他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每个人都像匹贪婪的恶狼,我并非厌男,只是不愿意被生啖血rou后才懂得什么是痛,什么是现实。 老老实实挨打比什么都羞耻。 人情练达如Matthew,可能因为之前发生的许多事情降低了敏感度,暂时把我的疏离和情绪低落归结于性事上被冒犯的不满,以及家庭琐事烦恼。 我也并不急于反驳,反而在许多细节处给足他事后找补的空间,一边发出生无可恋的内心os,一边看着他用理智合理化的殷勤手段和偶尔眼中闪烁出的欣欣然。 就像忽然拥有了上帝耳朵的使用权,恐怕快乐都撑不过一瞬间,接着就会在诸多美好迹象的外表下,窥见某种可怕。 实在令人难以享受。 在这种微妙、尴尬,略带一丝诡异的氛围中,我们踏上了旅途返程。 索性时间不长,在戴高乐机场匆匆分别前,他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盒子,略有分量,我猜不出是什么转而用眼神问询。 他说等我到家再打开,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用到。 随后吻了吻我的脸颊,转身离开。 望着逐渐远去,消失于人群的高大身影,我发现自己完全丧失掉以往那种好奇心害死猫的探究欲,潜意识沉默地把它归类为最不想了解的那类秘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好似手里握着的礼物来自潘多拉魔盒,打开就会迎来厄运,这种不切实际的联想和恐惧,承载了太多无法附着于具体人事物的爱。 是呀,有时候迷茫的爱也会因为没有头绪而唱起野蜂飞舞。 太阳灼穿了身体的嘶嘶声萦绕于耳际,在这一刻将我融化。 喉咙涌上一阵渴意,促使我回到现实将自己重新整理好打包进人群,反复深呼吸后把礼物盒扔进包里,前往登机口。 十几个小时后,带着疲惫回到LA家中。 在刻意又如常的遗忘下,我的的确确把这茬忘到脑后,大约一周后逼自己整理行李物品时才无意中又发现它。 当时正跟朋友煲电话粥,边聊着边收拾着手头各类杂物,她那边则更热闹些,给家里两只狗狗梳毛,时而调皮乱动,时而有一只冲进狗毛堆打滚,听起来搞笑又温馨。 我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白色绒毛地毯上,开始归类,视线却不由自主被醒目的精致白色包装吸引,拿起来端详。 “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拆开这个礼物......” “什么礼物?”朋友听到我的喃喃自语问了句。 “没什么,一个朋友送的,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拆不拆,主要是对他送礼物的含义有点捉摸不透,所以心里有点发憷。” “那就拆了呗,不行再退回去。”电话另一头的她拍了拍狗子,让它A面换B面,“你这样留着不拆才容易产生误会。” “也是。”想来想去还是拆开了包装。 看到卡地亚红色小盒里的戒指,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跪坐回腿上。 “你说,如果有个男生和你保持几年情人关系才突然说喜欢你,你会怎么想?” “蛤?怎么会等几年才想到要表白,按照男生的步调,他们一般会先说清楚吧。” “如果是女生一开始只想保持这样的关系呢?” “你先交代这男生是谁吧。”朋友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梳狗工具,声音由远到近,全情投入准备吃瓜。 我心里不由长出一口气,感叹瓜田李下。 所幸搪塞过去,没有连隐私底裤都扒穿,她还怪我犹犹豫豫不肯讲给她听,真全都讲出来,怕是今天讲完,明天LA全体市民都知道我和Matthew的关系了吧。 约莫三四点钟的时候,我推脱有事把电话挂断,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拿起电话打给Matthew。 在漫长的几十秒长音里,我思考了很多种可能性,应该说些什么避免尴尬,如何尽可能简洁地拒绝他,或是......这个时间正好应该在忙工作吧,要么开会,如果他“恰巧”没有注意到我打过去的电话,也是一个不错的可能性。 最终电话没有被接起,我也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装作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也不是一件坏事,对吧? 晚餐时间我刚煮完青酱的空当,餐桌上的手机响了,慌忙中把锅放进洗碗池,小跑过去没看是谁就接起来听。 Matthew说他下午忙得飞起,开静音没接到电话,问我有什么事情。 这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反将一军倒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略作停顿,捋清思绪后说起戒指的事情。 电话里传来渐渐舒缓下来的呼吸声,他静静听着,思考,随后用深沉而带有疲倦颗粒感的声音说道: “很抱歉让你感到紧张不适,在机场太匆忙没说清楚。” “你mama虽然看到我们在一起的‘事实’,但她肯定不会百分百相信的,或者说我能感受到她对我们之间关系的不满。她可能会想出其他理由来影响你,我不希望你再次受到伤害,为了预防这种情况,需要留一点小证据在你身边。” “是的,那个戒指,我挑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如果你不喜欢也不用戴,收起来以防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来应付一些不想面对的情况。” 我突然有一种自己站在5米跳水台上害怕得话痨,抬头一看头顶斜上方10米20米跳台上的Matthew正居高临下冲我笑出灿烂的既视感。 这种感受很不好,甚至强烈激发出某种有些白目的反叛情绪。 “那你为什么不说是自己喜欢我呢?”开始胡言乱语。 Matthew有些错愕,“你确定你在认真谈论感情问题?”,语气似乎紧张起来。 “为什么不?”既然脑子和嘴已经南辕北辙,不如就放弃思考摆烂吧。 “你对我有感觉吗?”他问。 “有过。” “现在呢?” “很难说清,对于你在床上的那些过分行为我还在生气,如果抛开这些,作为一个普通女生应该会慢慢产生好感。”隔屏交流使人坦荡。 “你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去改变吗?我的意思是,重新,再次以新的方式开始这段关系,把它变成一份真实的感情关系。” “我......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怎么会懂得重塑一段这样的关系,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我困惑不已。 “babe,没人生下来就懂得如何去爱。”他此刻温柔似天父。“既然有这样的火花缘分,我们可以一起学着如何爱上彼此。” “那距离呢?也许我不会再回纽约。” “爱会让我们像候鸟一样飞回彼此身边。无论是你飞向我,还是我飞向你。” 我实在想不通这么感性的语言会从素日冷峻的理科男嘴里说出,大脑再次宕机。 “请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他补上致命一击。 大脑飘出的焦糊味提醒我要仔细思考这份感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对他到底有没有丝毫所谓的爱情。 然而极度缺爱的年轻女孩甚至抵抗不了在爱中被保护,将爱的选择拱手奉上的假设,身心早已被那几句话情话燃烧殆尽。 “好。”我呆呆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