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别哭了,哥哥(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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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从后环住她,压抑许久的情感从一字一句中积涌而出,他只是紧紧拥住她,在沉默里等待舒窈的回答。 舒窈挣扎的动作一顿,心里生出一丝后悔,也许自己不该答应方诚。 喜欢他一点很难吗? 不难。 她难道未曾期盼那一场尚不知去往何处的旅途,难道未曾习惯他会在深夜抱着她入眠,体温交融,像要化在对方怀中。 难道舒窈真的一星半点的心动都没有吗?怎么会呢,或许连舒窈自己都不清楚,在她仗着偏爱,有恃无恐时,她便已深陷其中。 如果要问舒窈为什么始终不曾开口? 于她而言,两人的感情,就像一场俄罗斯转盘赌,从初始起,李行危险而迷人、令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拨,她分明厌恶又不可抗拒地被吸引。 再到此后,彼此小心翼翼地交心试探,何尝不是双手持枪,对准自己扣动扳机,只为在最后一刻,赌对方会有多爱自己。 亲吻、拥抱、zuoai,一次次,一回回,那些爱欲交织的瞬间,那些逐渐加深的羁绊,便是赌注中越来越重的砝码。 砝码越多,越是得之若惊,失之若惊,她想要推心置腹,又害怕再无退路。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这世间情爱,因为喜欢,故生期待;因为爱慕,故生彷徨;因为渴望,故生占有。 患得患失的,又何止李行一人。 他是讲过中意她,可一向习惯于隐忍行事的人,连喜欢一个人,都爱得清晰又模糊。 舒窈以为她比天底下任何人了解自己,娇娇一小姐,无忧亦无虑,直到遇上珍妮才逢了一回磋磨,栽了跟头受了疼,一朝变成了缩头乌龟,再不敢轻易交付真心。 除却爹地,没人会拿真心对她,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便拿娇蛮任性当面具,一路要走到黑,装作谁也不在意。 谁知她一身装腔作势刺猬皮,一颗柔软怯弱心。 哪怕听过他的情话,她也会思考,李行是几时喜欢自己,又能喜欢几时。 忐忑难安的内心,让心动的浪潮止住波澜。 可她低估了李行,亦低估了自己。 本以为只是润物细无声的小雨,何时起,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哪怕她自私地享受他给予的偏爱,不予回应。 但在舒窈听见李行用近乎于卑微的言语,听见他以克制、沉缓、认命、又带着祈求的语气开口:“不需要你全心全意的爱,只是付出零星半点的真心……” 舒窈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加快,脚上仿佛灌了铅,整个人再无法挪动半步。 一切挣扎都停止。 内心的浪潮铺天盖地,那场持续多日的小雨,终究化作狂风骤雨,将舒窈的理智淹没。 从前她一直害怕李行的喜欢,不过是使计要她上当受骗,再狠狠羞辱她。 可原来,他是以身为引,她也早就沦陷至名为“李行”的陷阱中了。 舒窈长舒一口气,她听见内心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说着,承认吧…承认你也心动,你也喜欢他。 不必让他再等了。 “李行。”舒窈深呼吸,鼓足勇气,动了动唇:“我…” 话从胸腑滚出,直至真要说出口时才知难捱,心中害羞、忐忑,百味杂陈,又杂夹着“他听见自己这么说,会有什么反应”的期待。 百般滋味,难以由说。 一句话踌躇许久,在心底涌出无数草稿,最终舒窈还是咬住唇瓣,一鼓作气,将心意尽数化成一句话:“我也中意你。” 余曛散去,月牙不知何时爬上天空,少女的声音坚定而清脆。 话音一落,她整个人长松一口气,就像是终于卸下心中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李行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拥抱着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你怎么不说话…”舒窈心里有些忐忑。 都逼得她开口了,怎么他反而安静了。 李行依旧不出声,若不是他方才“嗯”那一声,她几乎以为他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李行,你干嘛不理——” 话未说完,落在她后颈处耐心温和的亲吻变得急切,像一团火,灼烧着她颈间肌肤,如同他藏在吻里的爱,在沉默中喧嚣沸腾,将他浑身骨血,燃成灰烬。 接着,她感到颈后处一烫,泛起微微湿意。 舒窈脖子瑟缩一下,身体大震,难以置信地回头—— “别看。”宽厚温热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我,大小姐。”哽咽又嘶哑的嗓音,叫她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楚。 难怪他不开口,也不想叫她看向他,原来…… 他是不想被她看见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自尊心一向强,从最开始与他争锋相对时,就同她一样不甘示弱,却也因她,步步退让。 “别遮我眼睛。”舒窈固执地扭过身子,转头:“不然我就生气了。” 李行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可听她这么说,还是听话,垂下手臂。 自己却紧绷着一张脸,慢慢侧过身去,避开她直白打量的视线。 晚风卷过落叶,天际一弯月牙白,清冷月色,如水如纱,落他错落有致的侧脸,李行本就生得风姿特秀,萧萧肃肃,此刻眼尾泛红,目色隐忍,让舒窈心里一软。 她目光停在他通红的眼眶、沁湿的睫毛,和如水洗般清亮的漆黑瞳孔,轻声开口:“怎么不敢看我?” 李行紧抿着发白的唇,回头望了她一眼,清风徐徐,月色如银,细碎的月光洒他眼底。 他还是没有讲话。 “哥哥。”舒窈踮起脚,用手抓住他的衣领往下拽:“低头看我好不好?” 依舒窈的力气,她怎么拉得动身材高大的他。 偏偏就是一双纤细的手,这样轻飘飘的力道,让李心甘情愿弯折了腰肢,为她低下头颅,俯首称臣。 “哥哥。”一词,除却在床上,这是头一回听她如此叫自己,李行心底诧异,又升起一丝欣喜,他依言垂眸,对上她干净澄亮的眼。 她会说什么,他也在期许。 舒窈犹记得前年初见李行之际,就觉得这少年生得好看,尤其一双眼睛更是让她看出了神的好看,只是后来他拿这一双眼觑人,处处不把她放在眼里,才让她心升厌烦。 ——而今李行乖顺地敛目望她,长睫半掩,依旧遮不住沁水黑玉般的眼珠。 点点亮光落在眼里,就像藏在竹枝深处里,一溪霜月。被她细细拨开,寻觅着吻下。 他目光既干净又深沉,写书着爱意与渴望。 见他不理会自己,舒窈又轻轻叫了他一声:“李行。” 他眨了下眼,安静凝视着她,白皙俊逸的面颊正中,还悬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美人垂泪,真是赏心悦目啊。 难怪在床上,他总爱变着法子欺负着让她哭。 舒窈仰起脑袋,用手捧着他徜徉若失的面容,吻过那一滴泪:“乖,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