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贪嗔痴
世子再也没有提过赶走狼与的事,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恢复到了之前。知情的人想当然的认为是因为狼与在紧要关头救了世子,所以两人冰释前嫌;不知情的则根本不清楚太多事。 狼与在旁人面前和以往一样粘着世子,无人时就原形毕露,一有机会就求欢,对世子上下其手。 世子不明白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个貌不惊人的男人有如此浓厚的性趣,而且他自认为已是而立之年,对狼与这样的小了他一轮的少年来说怎么看都有些“老”。 他容貌并不出众,身材也不娇柔,身上甚至留下了不少伤疤,性格也较为内敛,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完全不懂狼与为什么会钟情于自己。 可狼与对他的渴求和索取却绝对不是假的,他们亲近时他也总是表现得非常享受。世子觉得他年纪小,自己作为年长者应该更加包容一些,于是对他一些羞耻奇怪的要求颇为纵容,就是时常感到跟不上年轻人的体力精力。 狼与总是精准的踩着他的底线,提出非分的要求,世子觉得他到底年轻,爱玩也很正常,他也不排斥狼与这么朝气澎湃的样子。所以尽管感到羞耻不妥,但他却自诩更有经验的一方,不想扫了狼与的兴,大多也都答应了。 他们在无人的地方尽情缠绵,世子既然决定信任他,便不再避讳的与他谈论一些谋略计策,两人配合更大程度的弥补了首领的不足。 但世子很有分寸,他知道如果一切都由狼与来下令,会削弱首领的威信,且他到底是个胡人,血统关系就不太容易被这么多人信服。所以便让他如上次救自己那般“从旁辅佐”,只与首领沟通,由首领下令。 如此一来,他们的行动倒是没再出过什么岔子,狼与确实很有才智,成为了世子非常得力的帮手。也不枉他能逃脱灭族的命运,隐于市井又消息灵通的躲藏了这么多年。 世子知道其实这种状态,对狼与来说算不上公平,因为明明是他的作为,却相当于给首领做嫁衣。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义军的人,根本没有义务这么做。但他却因为对自己有情,竟心甘情愿的愿意听从自己的安排。 对于这么个年轻可爱,又听话善解人意的情人,世子心里隐隐有些愧疚,私下里便更任他为所欲为。 有时世子要拒绝,狼与便搬出他前任的事,问他以前的男人有没有对他这么做过,难道自己就不可以吗? 世子被他逼问得无奈,也只好乖乖答应。 他还会在温存时,抚摸世子身上的伤痕,问世子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世子大多也都一一作答,有的是在家里挨罚的,有的是战场上留下的。 他没有告诉狼与他的身世与血统,只说自己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庶子,一起离开家族的生母现在不知何踪,自己一直在找却无果,也不知还是否在世。 他唯一不肯解释的便是下腹的那道伤痕,这让狼与不得不好奇,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他们并肩作战,暂时拥有共同的目标,并一同为之拼搏,凯旋后共同庆贺,又在醉酒后相拥交缠。有时则在归途上偷偷离开所有人,一头扎入荒无人烟的山林,彼此温存。 狼与总是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出人意料的行为,带给了世子前所未有的激情和新鲜感。他第一次真正尝到了情爱的滋味,也感受到了有人互相依偎究竟有多么的温暖。这种舒适的热度实在令他松懈又上瘾,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最近过于耽于声色、沉沦爱欲,也一定程度上体会到了色令智昏是怎么一回事。 狼与最初说出那句“喜欢”,实际上只能算是半真半假,他想要得到世子不假,但“喜欢”却未必。 在戎亲王过往的人生中,“情爱”和“喜欢”一贯被他定义为毫无意义的东西,他厌恶生母因为求而不得的“爱情”而嫉恨难当,理智尽失的模样。他觉得这简直狼狈不堪又愚蠢至极。 他说出那句“喜欢”半是顺应气氛,半是想以此拴住世子,如果世子真的相信这么虚无缥缈的“喜欢”呢? 他赌对了,世子果然接受了这种感情,他们的关系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进展。 这是戎亲王没有想到,也不曾预想过的,他曾经以为这会是个无聊的情爱游戏,自己很快就会感到腻烦,就像他不喜欢以前后院里那些爱慕他的姬妾一样。 但世子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不加掩饰的宠溺与爱意,却令他越来越难以自拔。 他发现他根本就不想结束这一切,他希望这样的状态永远延续下去。 不需要他做任何事,世子就会一直看着他、想着他,不隐藏情绪的放松的与他相处,自愿的对他敞开身躯,甚至主动求欢,也不会再想要离开他。 他喜欢世子对他毫无防备,喜欢他毫无保留的将一切想法和计划与自己共享,也喜欢他热情似火的回应自己的肢体接触。 如果这就是“情爱”和“喜欢”的力量,那他想要世子的“爱”永远属于他,且只属于他一个人。 快活逍遥的时光匆匆而过,他们在外逗留了半年多,终于要返程回到了“家乡”。 世子最初定居的那个村庄已经被建设得有模有样,成了个小镇,人也多了许多倍,不少士兵也会将自己的家人带来。因为这里比起他地方安全,所以百姓也会迁居而来,世子并不算占领了所有附近城池,如果当地的官员守得一方安宁,那他们也不可能去主动挑起战乱,出于某些目的占领城池。 他们留下了部分兵力保卫小镇,这大半年来并无什么异样,与外面纷扰的战争比,这里的气氛缓慢祥和,让回到“故乡”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轻松高兴。 而在乡的老弱妇孺们见到家人归来,自然也是欣喜万分,气氛十分热烈,有人见了世子便笑嘻嘻的说:小枝先生已经让孩子们提前下课了,马上就能见到了,先生莫急。 狼与站在他身边,听到“小枝”这个名字,顿时警觉了不少,又听人叫“小枝先生”,眸色更寒,这还是个男人吗? 世子应了声,熟门熟路的往里走,远远的就见小枝牵着儿子雁儿在路上四处张望。雁儿没忘记他的嘱咐,人多的时候都带着兜帽,遮掩自己异于汉人的相貌,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小枝还未看见他,雁儿却眼见的先瞧见了他,拉着小枝的手直接跑到了世子面前,高兴的大声道:爹! 世子直接将他抱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被他拉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小枝,对他说:别乱跑,都把你娘累着了。 小枝见了他高兴,笑意吟吟的说:不累,我们现在天天跟着守卫们一同锻炼习武,虽学不会什么招式,但体力比以前好多了。 小枝当了几年先生,教人识文断字,自信开朗了不少。 他们久别重逢,言语中都透着亲近欢喜,旁人看来完全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却令一旁的狼与捏紧了手心。 他觉得这一切都无比的碍眼,他听世子说过有妻儿,心里却从没有将这太当回。而后他与世子亲密无间,更是将这些东西统统抛之脑后。可现在,看到世子真心实意的温和和宠溺原来不止是对他一个人,也有别人能享受时,他心里强烈的阴暗情绪便疯狂的滋生蔓延。 他凭什么娶妻生子?明明就是属于他,怎么能与别人在一起,这六年他都是这么过的吗?离开了自己的生活就让他这么自由享受吗? 明明都有自己了,为什么还与这个女人如此亲密?他想怎么样,真将自己当做“妾室”不成? 狼与愤怒又嫉恨,锐利的目光落在小枝身上。这个女人的相貌连曾经的芍药都不如,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可喜欢的。名字也像是杂草一般难听,整个人都根本上不得台面。他却与这么个女人成了婚,竟还与这个女人孕育了一个孩子,还已经这么大了。 他明明是自己的人,承欢在他身下的次数数不胜数,怎么可以与其他人肌肤相亲,甚至孕育子嗣?!即便他要有子嗣,也合该是自己的! 小枝敏感的察觉到了狼与不善的目光,她抬眼看去,狼与便立刻掩下了眸中阴冷的杀意,表现得与平常无二。 世子这才为他们彼此介绍了一下,狼与并不高兴,世子也猜得到他看到自己的妻儿不可能会舒心,没有太强求。 小枝对他胡人的相貌有些顾忌,但世子说要让他暂住自己家中,小枝当然听世子的。 他们一同回到世子的家,这里的房子已经修缮得比最初的家徒四壁好多了,但也根本不铺张浪费,就与边上的其他人家一样。 尽管小枝已经改变了不少,但对来自己家的陌生男人还是会感到畏惧,客气的没说几句就带着雁儿回了房。世子则带着狼与去了自己的卧室,狼与装作不经意的问:你们是夫妻,却不同屋吗? 因为不想让小枝不自在,同时小枝又有孩子要照顾,所以世子一贯是将大的主卧给小枝与雁儿同住,自己一个人住偏小的侧卧,这样大家都自在。 他听出狼与的语气僵硬,知道他大概是吃醋了,觉得有点好笑,但他们“一家三口”的关系也并不好解释,所以他也没有多说,只说:我们不睡一起,放心了吗? 狼与别过头去:我才不在意。 世子看着好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毛头小子。 狼与又问:你们为什么不一起住,那雁儿是你的孩子吗? 世子说:雁儿是我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但他有些特殊,你以后会知道的。 狼与才不关心这孩子特殊在哪,他只知道,既然真的是,那便决不能留,他才不要与别人分享这个人,甚至被当做是妾室! 他的脑海里已经迅速的思考出了许多不择手段的对策,唯一能让他舒心的便是亲手手刃与他争抢的对象。 听说有的动物会在争夺配偶时,杀死对方的原配,并将对方原本的所有幼崽都杀死,重新让争抢来的配偶诞下自己的种。 他不强求什么子嗣,也根本无所谓,但“原配”和她留下的痕迹叫他钻心蚀骨的难受。 他想着这些,猛然惊觉,自己现在这样,强烈的只想要一个人,因这人而生出各种贪嗔痴,企图将他身边的所有人都铲除,与他最瞧不上的母亲又有何区别? 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底里的酸涩和煎熬终究就是那两个字——“嫉妒”。 他血缘上的父亲,上代的“戎亲王”并没有亡故,是他的母亲与他里应外合,将其拉下王位。他的母亲当着她心爱的这个男人的面,亲手杀死了他所有他人所生的子嗣,以及后院所有的姬妾。 她本就是拜月教的圣女,自然武功高强,当时的她依旧明艳动人,浴血而行,就像是绽放在地狱的曼珠沙华。那些曾经在她面前花枝招展、耀武扬威的人则统统成了她脚底的碎rou,剑上的血花,连句求饶都来不及说。她终于一扫这十多年来郁结于心的嫉恨,畅快恣意的放声大笑。 她最终得偿所愿,带走了她的“爱人”,回到了拜月教,将她永远的囚禁在了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褪去了身份权势的光环,变成了独属于她一人的东西,再也无法逃脱。 戎亲王不能理解,只认为她委身于人,甚至为了别人而荒废自己的人生实在愚蠢至极。 可现在,他竟与他的母亲有了同样的冲动和欲望。 他看向了自己的手心,是因为他的身体里终究流着与那个女人同样的鲜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