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谈（一）

    “今日，元帅授衔仪式于首都举行。联邦总统布里曼·福斯耶德为兰赛特·西里尔斯上将授予元帅军衔。出席授衔仪式的有……”

    “卢米内特先生。卢米内特先生？”薇妮拉叫了好几声，黑发的男人才恍然回神，凝滞的目光从全息投影的新闻上收回来。“啊，抱歉……”“没关系，我只是想提醒您，今天洽谈的对象已经到会议室了，您看是否可以马上开始谈判会？”“可以，我们现在就走吧。”

    男人起身系好了身前的西装扣子，稳步向会议室走去。

    薇妮拉紧紧跟在他的身侧。她来农协会工作才满半年，给这位首席谈判代表卢米内特先生做助理。薇妮拉无数次见识过他在谈判桌上的风采，大到种植技术的价值判断小到粮食贮存的损耗预估，卢米内特先生好像无所不知。更重要的是他不为外物所惑，薇妮拉也曾接待过在谈判前私下来找他的人，但最终都被婉拒了。

    卢米内特先生真是个能干又可靠的人。

    只可惜他最小的一对双胞胎女儿都已经十一二岁的模样，否则也是会有很多人……

    “薇妮拉，”这次轮到卢米内特把胡思乱想的女孩叫醒，“请把资料递给我，我们的谈判会现在可以正式开始了。”

    啊……果然还是不要对这样严肃的卢米内特先生随意想入非非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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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四个多小时的高强度谈判会，留燧明回到家时已十分疲惫，草草吃点东西简单洗漱后就睡了。到后半夜，他被身上陡增的重量压醒，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自己脸上和唇上亲来亲去。

    “唔……”留燧明不满地哼哼了一声，试图抱着被子转身蜷缩起来。但那人骑在他身上，让他动也没法动，脸还被对方扳着不给撇开。

    “燧明，燧明呀……睁开眼睛，”那人说，语气里好像还带着笑，“你总是这样没有防备，我可保不准要对你做些什么了。”但他其实心里清楚，并不是留燧明没有防备，而是他知道在这里很安全，且会对他做这种事的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他人。

    留燧明这才应言慢慢睁开眼睛，灯光映着兰赛特俊美无俦的脸孔，还有他身上配着绶带及勋章的军礼服：“看着我，燧明。”

    “从今天起。哦不，是昨天……我已经是联邦军队的最高统帅了。”从少年时就读军校的那一天起，兰赛特就已经将这个目标确定为必定要实现的事实。

    留燧明看着他，抬手拂过那金色的绶带与耀眼的勋章。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终会走到这一步的，他知道。

    “祝贺你。兰赛特·西里尔斯元帅阁下。”

    有了这句祝贺，兰赛特更加得寸进尺，他俯身贴近留燧明追问道：“今天你有看我的授勋仪式吗？嗯？”留燧明从他身上闻见了酒气，便懂得他大抵是从庆祝酒会上回来的，怪不得整个人如此亢奋，和平常的神态有所差异。

    就好像追着主人脚跟的小狗一样。

    “没有，”留燧明眼睛微弯，旋即又抿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把兰赛特的脸推开，“我们做粮食交易的每一分钟都可能会有粮价波动，必须抓紧时间谈判哪里有什么闲工夫……”

    “撒谎，”α张口轻轻在他的指尖上咬了一下，“AI都录下来了，你回家就要它把今天授勋仪式的重点过程回放。你在看我，还看得目不转睛，留燧明。”

    留燧明被他抓了包，面子挂不住索性闭起眼睛装作睡着再也不答话。

    是啊，怎么会不去看呢。看他荣耀加身的模样，看他神采奕奕的双眸。

    兰赛特看留燧明似鸵鸟般隐藏自己，忍不住嗤嗤地笑了两声，臂膀收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哪里注视着我。燧明，我多想那一刻你也在场……”按照以往的仪式环节，晋升者的配偶及子女是可以受邀共同参加授勋仪式。但出于对留燧明身份的保密，最终只有留辉和留熙、留晗能与父亲在现场共享这荣耀的时刻。

    留燧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虽然以他并不出挑的外貌未必会有人记得他就是当初帝国派来和亲又“死去”的第一人，但凡事都有万一。最主要的是他应避免暴露在媒体镜头前以免广泛传播之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兰赛特对此尤为谨慎，　家族的社交晚宴也早早由三兄妹顶替了父亲身边缺失的位置，这使他们得以迅速成长为大方又不失机敏的孩子。

    “就这样在我身边吧，燧明。”兰赛特埋首在他颈项间，几乎是呓语般道。留燧明任由兰赛特在自己身上磨蹭，絮絮在耳边说些执拗的情话，不过他只听不应。弄得兰赛特赖在他身上不肯下去，直至睡着了也没松手。

    留燧明就这么等着，等到他呼吸平稳，才把人从身上卸下来抬手抚摸他一头如雪的白发。

    只有在兰赛特熟睡的时候留燧明才会这样光明正大地凝视他。不要把过多的情感表露给他看，这是留燧明学会的法则。

    “晚安，元帅阁下。”留燧明躺在贴近α的地方。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却没有兰赛特的身影了。下楼与孩子们道过早安，三妹三人皆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来昨天和兰赛特一样在庆功宴上留得很晚，他们都说早上起来没有看见父亲。女佣长芭尔欣也未从兰赛特那里得到示下。

    留燧明心有疑惑但没想着去深究，兰赛特去处理紧急事务骤然离家不是一两回了。留燧明作为前军人也不是不知道真正紧急的时候确实连句话也留不下的，所以他们的生活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用太担心。

    留燧明换好衣服，他今天可以休息一天，打算亲自驾驶悬浮梭送孩子们去学校。可临出门前却接到了薇妮拉的通讯，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卢米内特先生，该怎么办？昨天我们已经谈成的粮食收购协议，对方突然反悔了，说现在局势不同要以一点五倍的价格才肯全部交付给我们。”

    “什么意思？！”留燧明皱紧眉头，迅速点开了粮价公示界面，只见包括大犬座矮星系维尔斯联邦在内附近的国家，粮食价格都在一夜之间有了不同程度的增长。

    留燧明的咬肌不自觉绷紧，造成这种情况的极大可能之一。

    战争或许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