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1 京都贺家备受宠爱的小公子失踪了,有人说是被仇家绑了,有人说是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藏的好,到现在都没找到。 也有人说,是死了吧? 都在看热闹,众说纷纭,也没人真正去了解,毕竟,大家大户的,消失一个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无人敢置喙,也无人敢深挖。 …… 当然,关于那些人的闲谈,贺涔一点都不知道,他正一脸苦相坐在筠水边上,身后两个小鬼吵闹着研究手里的法器该怎么使,他理都懒得理。 要知道,这两个小鬼刚刚还一唱一和地说要把他就地正法。 —— 贺涔醒过来时,便躺在筠水边上,身边蹲着两个小鬼,挡了半边太阳。真是小鬼,两人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低头瞧着贺涔时,眼里满是好奇。 贺涔一骨碌坐起来往身后挪了挪,全是戒备与警惕,自己明明被父辈的仇家堵在了大桥上无处可逃被迫跳水,怎么一醒过来就到了这么个青山绿水的地方。 水?莫非自己被河水冲到了这里?但贺涔活了这二十年,也没听说过芜江下游还有这么个地方。 两个小鬼也被他的动作吓的后退半步,但见他没拿出任何法器之后,胆子大了些,略高那人问:“你为何会在筠水边上?” 贺涔还想着也许是这两人救下了自己,如今听他们这样问,便知道他们也才刚到此处。 不存在救下自己一说。 “你们是?”贺涔警惕地问。 这两小鬼实在奇怪,装束皆是相同,一身玄裳着了绛色滚边刺绣,锦缎材质,看起来倒是合身的很。 贺涔注意到自己音色有些奇怪,他干咳两声,发现并无好转,索性不再管了,只觉得是呛了水而已。 两个小鬼见他似乎比自己还胆小,便更加放肆,对视一眼后,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只见其中一人手臂一甩,从虚空里抓出一根金色长鞭,随后奶声奶气地吼:“擅闯魔界者,格杀勿论!” 不等贺涔反应两人的话,这副手法便已经将他看懵了,呆了半天,他也说服不了自己这两个小孩儿平白无故出现只为了给他变个魔术顺便恐吓一下他。 见贺涔没一点反应,拿着鞭子那小鬼不开心了,只觉得是被无视了,鞭子一甩,发出一声呵令:“小仙,去!” 贺涔下意识向他手上看去,发现那缕金色也一动不动,仿佛并未听见任何命令。 甩了两下都没有动静,旁边另一人拍了他一掌,瞧着有些气:“让你莫叫小仙,哪个器灵听得这样的称呼!” 那人凭白被打,也不服气,一脚踢了回去,接着两人便为“该如何cao控法器”而争执起来,你打一下我还一掌,瞧着多少是带了些私仇。 贺涔却没有心思去看他们,瞧着水里同之前一模一样却挂着伤痕的脸,贺涔满是思疑,他的思绪落在了两人刚刚所说的“魔界”上。 魔界?也许,自己掉进了时空漩涡?可是从如今的科学研究来讲,即便是上古,也难以确定有神魔之说。 也就是说,时空漩涡将自己卷到了异世界?想到这儿,贺涔突然拍了自己一掌,都能遇着时空漩涡了,神魔还有何奇怪吗? 水中的倒影穿着一身灰色的破烂袍子,身上的衣服满是刀剑刷过的痕迹,每一处开口里的皮rou上都有一道伤痕。 贺涔低头摸了摸,硬的,暗红色像结了痂,倒是不疼了,只是实在狰狞。 贺涔看着平静的水面,想着,自己现在若是跳了这水,不知能不能回去啊? 可落水时的窒息感仿佛还充盈在感官中,他实在下不定这个决心,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哪儿受过这种苦啊,想想便接受不了。 这人倒是接受的快,许是因为从小便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总没什么事能烦忧到他。 身后两个小鬼还在争执,已经跳脱了“小仙”之外,包括但不限于昨天早餐时的琼露。 矮一点那小鬼气呼呼地说:“那琼露我可分了你一半,你怎的如此忘恩负义!” 另一人立刻回:“那本就是我的东西,不过受了罚不让动而已!” 吵着便又动起了手。 贺涔空张了两下嘴,不知该如何制止他们,他只能放大声音打招呼:“两位小友!” 两人不应,他又叫了一声:“两位小友!” 这下高些那小鬼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鞭子便甩了过来,正正好卷在贺涔玉色的脖子上。 贺涔被勒的说不出话,求生本能在前,他抓起一块石头便砸了过去,那小孩儿鞭子脱了手,整个人向后退出一截。 那金鞭是法器,即便脱了控制,依旧缠在贺涔脖子上,令他动弹不得。 “小仙,回来!”鞭子失了控制,那小孩儿一下子也急了,急忙呼召,可金鞭一点不为所动,他只好求助旁边的人:“炙尘,快救他!” 两人都是刚入学堂不久的半吊子,炙尘又能有什么办法,也只是干着急,还想伸手来扯。 刚靠近贺涔,便被虚空中一股力量抓了回去,两个小孩儿像被定了身,僵直立在原地。 近水处凭空出现一面水镜,里头走出一人,青色衣衫,身量极高,发丝披肩齐腰,左右各拢一束于脑后,脚边跟着一只狐狸,除额尖一点红色狐火外,通体雪白。 此人瞧着气质极佳,身边还立着一个全身黑衫的随侍,戴着半枚面具,遮了下半张脸。 那青衫男人先瞧了一眼贺涔,接着看向两个孩子,冷眸睥睨之下,两人早已经瑟瑟发抖了。 一来,“格杀勿论”只是这两小鬼说来吓唬这外界人的,且不说魔界并不以残暴手段治人,即便是“格杀”,也轮不到两个小孩儿。 二来,他们乃是从学堂偷跑而出,这会儿竟撞上了魔界至尊沧澜君,即便两人就此被扔出魔界,都没人敢置喙一二。 …… 男人一出现,金鞭便自动收拢而去,回到那随侍手中,缠成圈盘在他手上,刚刚还狠戾,这会儿乖巧的不得了。 一下从窒息中挣脱,贺涔脸色一片惨白,身体也支不起力气,全靠两只手臂危撑着。 身上的法力收去,两个小孩儿膝盖立刻软在地上,嘴里恭敬又惧怕地招呼一句:“沧澜君!” 黑衣随侍冷着脸问:“这鞭子乃是阆辰阁的法器,为何会在你二人手中?” 两人脑袋都快低到地上,高一些那孩子断断续续回:“今日……今日云先生取来教授仙术……我们……我们偷了出来……” 青衫男子听在耳中,再次唤出水镜,从里头扯出一个白发老者,老者看见青衫男子,赶忙拱手,并唤:“沧澜君!” 老者头发花白,姿态倒还挺拔,瞧着便是那小孩口中的云先生了。 随侍问:“此二人可是你云府弟子?” 云先生赶紧向他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见两个小孩儿全身都在发抖,眼看着就要跪不住,像是要直接晕过去。 云先生忙道:“此二人为炙尘、炙绍,乃流光洞不日前送过来的弟子,小孩儿心性,颇为顽皮。” 云先生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偷盗法器与私自离堂一事,看样子想以“顽皮”为由替两小子开脱一二。 脚下狐狸顽皮,咬了咬浓青色的衣边,青衫男子衣袖微甩,那白狐顺势跃入怀中,抚了抚白狐身上洁净到透光的毛发,他开口道:“扔回去吧。” 男子出现多时,这是贺涔第一次听见他开口,声音很是润泽,只是像裹了三九天的冰令,语气冷的骇人。 他的意思是,直接将这两个孩子扔回流光洞,云府乃魔界传授术法之处,虽说也教些为魔处事的道理,却没有义务替他们养孩子。 谁家的孩子自己管教听话了再往云府送。 “是。”云先生再次拱手,随后法力一卷,带着炙尘炙绍遁入虚空。 —— 三人离开之后,贺涔从那水流与滩涂交汇处收回眼神,复而看向青衫男子那处,那人眼神也刚刚好递过来,两道目光于空中交汇。 几乎是一瞬间,贺涔便赶紧低下了头。 他的眼神明明毫无波澜,却像是凝成了一把无形的刀,贺涔立马露了怯,完全抵挡不住。 其实青衫男子也只瞧了他一眼,便毫不在意地低头抚摸白狐,同时淡声道:“玄苍,扔出去。” 玄苍是叫身边那黑衣随侍,随侍立刻接令:“是!” 玄苍话音刚落,贺涔便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卷了起来,身体飘飘然像遁入了虚空,完全不受控制。 更离谱的是,身体里一股热浪瞬间冲击天灵盖,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并不是由恐惧引发,贺涔只觉得自己像被人放在火堆上炙烤一般,热的不得了。 意识丢失之前,他总算相信了,自己真的掉入了另一个时空,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玄幻时空。 那能不能只当是一场梦啊!醒来之后便舒服地躺在床上,大哥二哥都站在床边,堵桥的人已经伏法,丢失的东西也追了回来…… 贺涔被热浪冲到昏迷,玄苍意识到不对劲,收了法力,贺涔的身体顺势掉落在地,却倒在河滩上,一动不动。 玄苍走近细查,而后转头道:“泓烈大人,此人晕了。” 不过是晕了而已,泓烈刚想再次吩咐玄苍“扔出去”,便突然闻到一股雾香,神色骤然变浓,不过片刻便转为皱眉,狭长的眸子向地上卷了一眼,他道:“带回沧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