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密道
第二十八章 密道 又过了两日沈府总算是彻底清查干净了，沈学林虽说心里不愿回到女儿惨死的地方，可沈府毕竟是沈家的祖宅，最终收拾收拾还是又搬了进去。 影十五不想少爷再被沈府里的厉鬼缠身，拒绝了沈学林提议再回沈府的邀约，在刺桐城区里随意找了家客栈临时住下了。 他后来又和少爷确认过，确定了那只白衣女鬼就是沈小姐，因为女鬼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是沈小姐的所属物无疑。 半夜，影十五换上一身夜行装准备夜探沈府，他总觉得沈府里还有什么东西没被挖掘出来。 “哥哥，去哪儿？”影十五跨出窗户的脚一顿，回头一看，原本应该在床上熟睡的墨风正歪着头嘻嘻笑着站在他身后，身上着的也不是睡袍而是一身漆黑的夜行装。 “少，少爷......”有一种被抓包了的窘迫。 “哥哥要去沈小姐的屋里对不对？” “......” “哥哥不带我那可不行哦，毕竟只有阿风才能看到沈小姐的鬼魂。” “......”少爷说得好有道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去，那就算女鬼想给他什么提示他也看不见听不着。 “所以呢哥哥绝对不要丢下阿风，阿风是绝对绝对必要的！”小脸微微扬起，一脸的得意和势在必得。 “......” 最终影十五还是带着墨风一起夜袭沈府，趁着夜色摸进了沈小姐已经被封锁了的闺房。 凭借月光在屋里翻找，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也还是一无所获。正当两人准备放弃打道回府的时候，屋里又是有一阵凉风吹过，最里边的一排书架抖了抖掉出一本厚重的书来。 影十五一惊，下意识看向墨风，意思是问少爷有没有看到沈小姐的鬼魂。墨风也是睁大了眼四处张望，环顾了一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影十五捡起那本掉落的书，深蓝色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全相武王伐纣平话”几个大字。影十五不明白，这本在世间流传度甚广的通俗话本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掉了出来？随意翻看了几页，这就是一本普通的手抄话本没错啊。 墨风也凑上前来，这个故事他十分喜欢，细读过多遍，不知这本书的突然出现究竟有何意义。 翻了一阵，发现确实就是普通话本，难道真是一阵普通的冷风把它意外地吹落了出来？ “诶，等等，哥哥，这本书有些不对？这好像是沈小姐自己手抄的本，你看这页，不是话本里的内容，是沈小姐自己的书评。”把书翻得哗哗作响，墨风又接着道：“还有这页，好像是沈小姐的随笔日志。” 影十五接过来一看，果不其然这一页上记录的不是什么话本内容而是沈小姐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还有一些对生活的感悟。继续往下翻，也是差不多一样的，抄了几十页话本之后就会有一小段的书评，偶尔还夹杂着一些生活随笔，要不是每一页都仔细翻阅的话很容易把这本书误认为是一本普通的话本。 着重看了一下沈小姐的日志，影十五发现了一些在意的点： “三月二十七：今天烨哥终于回来了，又给我带来了许多上好的药材，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烨哥脸上带了伤。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在我的追问之下烨哥才含含糊糊地承认了这次是到苗教溜了一圈受的伤。苗教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都怪我这副身子太羸弱，让烨哥总是在外面奔波为我弄些珍稀的好药。我得抓紧说服爹爹同意我和烨哥的婚事，可不能让烨哥在外奔波劳碌回到府上还要受府里人的冷嘲热讽。” 看了一下记录的时间，是在半年前，和影十五了解到的情况相符，李烨的确就是在半年前光顾的苗教。 继续往后翻，看到沈小姐在三天后又记了一次日志： “三月三十：这次烨哥带来的药材真是十分奇怪，我自幼饱读医书，可还是有好几味药材可以说是闻所未闻。长相也是十分奇异好看，不了解的药我肯定不敢乱吃，正巧爹爹看中了其中一株便送给爹爹当做寻常盆栽养着吧。只是这珠药材连根都没了，怕是活不了太长时间，到时候养死了爹爹肯定又要难过一番。” 再下一次日志是在一周之后，这段时间沈小姐的日志写得比较勤： “四月初七：烨哥送来的那株药材没了根居然在栽培了几天之后活了下来！爹爹对它实在是喜欢得紧，听说这株药材是烨哥送的之后竟破天荒地让我邀请烨哥来家里做客，天啦！爹爹终于不再嫌弃烨哥的出生，要同意我和烨哥的婚事了吗？” “四月初十：今天我把烨哥叫到了家里来，烨哥和爹爹吃的这顿饭没有平日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和美得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他俩甚至还把我给支开单独聊了一阵，我真是太开心了！那株红色的药材肯定是能带来好运的神药！自从它来到家里就一直好运不断，长得还红艳艳的，多喜庆多好看啊。” 红艳的药材？影十五仔细思索了一阵，在他的认知里并没有这种东西的印象。 “四月十一：爹爹今天看上去十分高兴的样子，我想着昨晚他和烨哥相谈甚欢，得抓紧趁热打铁，就跟爹爹提了和烨哥成亲的事。爹爹竟然没有恼羞成怒，还笑眯眯地跟我说让我再等两百天，说什么娘亲给他托梦了，两百天之后就能回到我们身边共享天人之乐。我的傻爹爹，娘都过世那么久了爹爹还天天念着呢。我从没见过娘，但娘一定是个极温柔娴淑的女子，才会让爹爹一直挂念至今。”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小姐都没有再写日志，下一篇日志的时间直接到了六月中旬： “六月十七：我感觉这段时间爹爹变得十分奇怪，整日躲在屋里不出来，有时候还会性情大变，变成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样子。最近爹爹天天都在给我说娘回来了之后要怎样怎样的，可娘已经走了二十年，人死不能复生，为什么爹爹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我跟爹爹说娘死了，回不来了，爹爹竟然气急败坏地和我大吵一架。现在烨哥不在我的身边，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过段时间去姥姥家待一阵吧，等爹爹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再回来。” 对于沈小姐提到的有关沈老爷的异常改变影十五十分在意，看沈老爷的模样应该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怎么会糊涂到相信只有话本里才有的复生之术呢？可现在影十五也不敢断言这种邪术是否真实存在了，毕竟曾经他不相信的鬼魂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继续往后翻，下一篇日志记录的时间是七月初，也就是沈小姐看似“回了姥姥家”，实则是被贼人掳走的日子： “七月初三：爹爹最近真是太奇怪了！整日不出房就算了，我好心煲了汤给爹爹送进屋里还被骂了出来！真是好心没好报！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了！赶明儿我就去姥姥家，这次我是真的生气了，如果爹爹不跟我好好道歉我就决不回来！” 再往后翻却是没有了，这是沈小姐在世的最后一篇日志。日志里提到的很多东西超出了影十五的认知，打算翻回去再看一遍。可窗边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影十五一惊，赶紧把墨风牢牢护在身后，抽出长剑屏气凝神想看清窗外这位不速之客的真面目。 这曼妙的身段，竟然是个女人？沈府里应当没有女人了才对，脑海里倏地一闪，莫非，是沈小姐的鬼魂？若真是沈小姐的鬼魂那就真是帮了大忙了，只要抓住鬼魂细细盘问一番就能真相大白！ 靠近纸窗悄悄开了一条缝往外看，结果却大失所望。 “秦姑娘？”窗外那一身火红衣衫的女子不是秦卿卿还能是谁？ “额！！”秦卿卿被影十五的突袭吓了一大跳，待看清对面的人是谁之后深呼了一口气嗔怒地低吼：“大半夜的你有病啊？吓我一跳！” 墨风听到秦卿卿的声音，也挤上来凑热闹：“魔女才有病呢！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家府邸里瞎转悠什么？” 秦卿卿一看到墨风那张小白脸就来气，恶狠狠低吼：“要你个小白脸管！老娘来找老娘丢了的东西！” 突地想起日志里沈小姐说李烨从苗教顺来了许多药材，影十五问秦卿卿：“秦姑娘丢了什么东西？”说不定他能帮上一点忙。 秦卿卿本不想和这两人多啰嗦，可见二人是在沈家小姐的屋里，说不定发现了点什么：“诶，姓影的，你在这屋里有没有看到一个大概这么长这么宽，”伸出双手大致比划了一下，“有很多细长条条，大红色的，呃，植物？” 大红色的？是沈小姐记录在日志里的那一株吗？ “在下在这间屋里没见过，但秦姑娘说的东西可是一味药材？如果是的话，那很有可能是在沈老爷的房里。” “那老头的房间我早就翻了个遍，没找着，还想着是不是在她女儿这里呢。算了算了，我自己慢慢找吧。”提脚准备离开，倏地又转过头来凶神恶煞地威胁：“不准跟任何人提起见到过我听到没有！不然姑奶奶明儿个就取你顶上人头！”说完冷哼一声就抱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呜，那个魔女，凶巴巴的还一点礼貌都没有！她家教一定很不好，不像阿风有哥哥会教～”墨风鼓着嘴对着远去的背影不满地咕哝。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后半夜两人把沈小姐的闺房翻了个遍，没再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天快亮时便赶回了客栈。 一落脚就去找了住在同一间客栈的李烨，打开门的瞬间影十五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人竟是李烨！这才过了不到三天，就让李烨这么一个精壮的青年男子消瘦了整整两圈，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眼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李烨，六月中旬的时候你到沈府作客，那天沈老爷和你单独说了些什么？”虽说面前人的状态是rou眼可见的不好，可影十五还是直截了当的发了问。 往事被提起，李烨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沈婉的音容笑貌，想起那天婉婉咯咯清脆笑着跟他说他们很快就会修成正果可以结成真正的夫妻，红肿的眼里又是一阵发酸几欲落泪：“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我之前和沈伯父单独谈过的，现在能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儿？不管你们再怎么问我，婉婉她都再也回不来了......” 说完就打算关门。影十五把身体卡在门框中不让门板合上：“李烨，杀害沈小姐的真凶不是李管家，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难道就忍心看到沈小姐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惨死，然后凶手还可以逍遥法外吗？” 李烨双眼猛地瞪大：“凶手不是李管家？”他早该猜到的，李管家和婉婉的感情这么好，他没有加害婉婉的理由！ “之前我确实是和沈伯父有过一次单独谈话，但那只是沈伯父咨询我怎么养我带回来的那株药材，这个和婉婉被害能有什么关系？” “不，不一定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说的这株药材，既然是从苗教里带回来的，那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物。” “那倒是，那好像是苗教里的镇教之宝，费了我好大力气才弄来的，可惜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不能物尽其用，只能当成一株普通的盆栽把玩了。至于那玩意儿该怎么养，我也不知道，反正后来沈伯父是养活了的。” 原来是苗教里的镇教之宝，那看来秦姑娘从千里之外的荆楚赶到这里为的也就是这个东西了。 打算明天再去拜访一下沈学林，既然已经确定了秦姑娘要找的东西确实就在沈学林手上，那自然是要从沈学林那里要回来物归原主的。 回到房间休整了一番，墨风望着窗下人来人往的街道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唉，哥哥，凶手如果真的不是李管家的话那就很糟糕了，今天又是第十天了诶。” 影十五自然知道少爷在担心什么，距离上一个女子失踪已经过去了十天，如果凶手不是李管家的话，那么今天势必又会有一个受害者产生。 段白裕扶着额双眉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但他还是没有凶手的半点线索。现在牢里面关押的根本不可能是真正的凶手，半点武功没有不说，连刑讯逼供逼问出来的作案手法都是乱七八糟的胡编乱造。 晚一天抓到真正的凶手那就有可能会新增一个受害者，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必须得尽快找到幕后真凶！ 第二天一早醒来倒是没听到什么坏消息，安排在衙门里通报消息的小厮传来消息说昨日没有平民来衙门报案，暂时还没出现新的受害者。 影十五和墨风在去沈府的路上偶然遇到了同路的李烨，李烨要去和沈学林一起共同cao办沈小姐的后事。到了沈府门口，守门的小厮说要进去通报一下老爷，被李烨不耐烦地打断： “还通报个什么通报，这府里我们都进了不知多少次了，自己认得路进去！”挥臂抚开拦路的小厮迈开大步就朝里院走去。小厮见来人是沈府的准姑爷和两名贵客，也没有真认真阻拦，随着这三人的意放他们进去了。 影十五和墨风也跟着李烨往里走，走着走着墨风对这条路感到一阵熟悉：“烨大哥，我们不是要去沈老爷的卧房吗？怎么走了这条路？” “嗯？有问题吗？伯父就住在这里面啊。” 墨风抬头一看，赫然是之前女鬼带他们来的李管家住所。李烨推开李管家的屋门继续往里走。 ！！！ 墨风没想到，这屋里居然有一道暗门！打开暗门里面便是一间别致的小院，还有几栋精致的阁楼耸立其中。 “！难道，沈老爷是住在这里面？” “当然，外屋之前是李管家住的，想要进到里屋就必须先经得李管家的同意，李管家就相当于是一个守门侍卫，这样能最大程度保证伯父的安全。” 墨风转头望了望影十五，猫儿眼里带了几分惊恐，那也就是说，之前女鬼领他们到这里来有可能想找的并不是李管家？ 如今外屋这房空着没有人进行盘问，他们三个人自然很容易地进到了内院。三人在内院里转悠了一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跑遍了也没见着沈学林的影子。更重要的是影十五也没见到沈小姐日志里记载的那株艳红的奇异药材。 刚才小厮确实说过沈老爷就在里屋没错啊，怎么现在找不着人呢？站在里屋里，影十五感到有点不对劲，这是一间四面环墙的屋子，墙体做得密不透风十分结实，可他面门怎么感觉隐有凉风吹过？以影十五的经验来看，这绝不是一间密闭的屋子，必有密道的存在。 走动的每一步都仔细注意着脚下的触感，两指指节也在墙体上轻轻敲击，终于在木柜前感到脚下原本结实的地面变成了镂空的触感。 用眼神向李烨示意了一下，李烨也有些怔愕地发现了这间屋子的不同寻常之处，两人默契地挪开了沉重木柜，木柜背后的洁白墙体隐隐有一个方形轮廓，用指一敲回声清脆空旷，用力一推，里面果不其然有一间密道！ 三人望着密道有些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达成一致同意进里面去一探究竟。 火折子只能勉强照亮密道里昏暗的台阶，越往里走四周的空气就越是阴冷潮湿。 “哥哥，你有没有闻到？是......是什么味道？” “嗯，是血的味道。”回应的是李烨，又低沉地补充了一句：“而且还很浓。” 三人在里面走了近一刻钟的时间也没走到尽头，视线过于昏暗，墨风手掌轻抚着墙面保证自己不会绊倒。 “呜啊！” “少爷怎么了？”影十五被墨风这声惊叫吓得不轻，急忙把人搂进怀里查看磕着碰着哪儿了。 “呜，哥哥，我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把火折子凑近墨风的脚边，在昏暗的火光下依稀能看到墙边瘫坐着一个人，伸手探了一下，已经没有了气息。影十五仔细打量这具枯瘦得好似一副枯骨的尸体，身着粗布襦裙头上还戴着发簪盘着头，是一个女人。 这具尸体并没有散发出恶臭的尸腐味，应该才死亡了没多久，可浑身干枯像是蒸干了水分一样。 “哥哥，你看这个外衫是土黄色吗？”在乎明忽暗的火光下女人外衫的颜色瞧不真切。 “少爷是想说，这个女人，是那天在衙门外击鼓老汉的女儿？”当时那个老汉给他们详细描述了他女儿失踪时的穿着打扮，与面前这具尸首无异。 “嗯。”一想到老汉说他女儿有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嗷嗷待哺，墨风就感到鼻子发酸一阵难受。 用一块白布盖住尸体的面部，等他们探完了这间密室再把这个女人运出去交给亲属好好安葬。 三人闭眼垂首为面前消逝的年轻生命默哀，墨风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经文才念到一半，一道凌厉剑气便直冲着他破空而来。 ！！！ 影十五慌忙间只来得及迅速拉了墨风一把，虽说是躲过了那道剑气保住了小命，可墨风还是因为强烈的拉力在地上滚了两滚，后脑碰到一块突起的硬石，瞬间失去了知觉。 “少爷！！”前方拐角处有一截衣袖张慌闪过，影十五眼神一凛，迅速向李烨交代：“李烨你赶快送我家少爷去医馆！然后抓紧通知知府带捕役前来搜查！”说完便腾空而起往前追去。 “诶诶诶小十五！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啊！”话音还在空中飘荡，面前却已无半个人影。